老子刁慈的“老猾”哲学却产生了和平、容忍、简朴和知足的崇高理想,这看来似乎是矛盾的。这类教训包括愚笨者的智慧,隐逸者的长处,柔弱者的力量,和熟悉世故者的简朴。中国艺术的本身,和它那诗意的幻象以及对于樵夫渔父的简朴生活之赞颂,都不能脱离这种哲学而存在。中国和平主义的根源,就是能忍受暂时的失败,静待时机,相信在天地万物的体系中,在大自然动力和反动力的规律运行之下,没有一个人能永远占着便宜,也没有...
在现代生活中,如果真有哲学家的话,那么“哲学家”这名词已变成一个仅是社交上恭维人家的名称了。哲学家差不多是世界上最受人尊崇,同时也最不受人注意的人物。只要是一个神秘暧昧深奥不易了解的人物即可称之为“哲学家”。一个对现状漠不关心的人也被称为“哲学家”。然而,后者的这种意义中还有着相当的真理。在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AsYouLikeIt)一剧中,丑角达士东(Jouchestone)所说的“牧...
我在中国“文坛”上混了五十几年,看样子今后还要混下去,一直到我向人世举行“告别宴会”为止。我在三十年代就一再声明我只是一名“客串”,准备随时搁笔,可是我言行不能一致,始终捏住我那枝秃笔不放,无怪乎后来激起了“四人帮”及其爪牙们的“公愤”,他们将我“打翻在地,踏上一脚”,要叫我“永世不得翻身”。他们的确把我赶出了文坛。我自己没有办到的事他们办到了,这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吧。但可惜不多久“四人帮...
犬守夜,鸡司晨,殆与人之食色相似,那是天性。 从很早就向往于“鸡犬之声相闻,人至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古朴的乡村生活。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渊明翁归田园居里的名句,也是从心底里爱好着,玩味不置的。这还不是什么遁世思想,有以寄迹山林;实是田野风物,那竹篱茅舍,豆棚瓜架之类,所给与的薰染过深的缘故所致。 在都市里,烟囱,楼厦挤得满满的;处处都是摩托车霓红灯,金与肉的辉映...
人们今日在叹息炉边或木桶上的谈话艺术已经失掉了,因为目前商业生活的速度太高了。我相信这种速度颇有关系,可是我同时也相信把家庭变成一个没有壁炉的公寓,便无异在开始破坏谈话的艺术,此外,汽车的影响更把这种艺术破坏无遗。那种速度是完全不对的,因为谈话只有在一个浸染着悠闲的精神的社会中才能存在,这种悠闲的精神是包含着安逸、幽默和语气深浅程度的体味的。因为说话和谈话之间确有差异之处。在中国语言中,说话...
阿咪者,小白猫也。十五年前我曾为大白猫“白象”写文。白象死后又曾养一黄猫,并未为它写文。最近来了这阿咪,似觉非写不可了。盖在黄猫时代我早有所感,想再度替猫写照。但念此种文章,无益于世道人心,不写也罢。黄猎短命而死之后,写文之念遂消。直至最近,友人送了我这阿咪,此念复萌,不可遏止。率尔命笔,也顾不得世道人心了。 阿咪之父是中国猫,之母是外国猫。故阿咪毛甚长,有似兔子。想是秉承母教...
通常人的意见,认为一个捧书本的人不宜做买卖。此中似有至理。孔子说“富而可求”,虽然做马夫,他也愿意。的确,做生意有生意经,不懂这一行的人,投机无不失败。大贾富商,自有其天生的一副才干,何时应买进,何时应脱货,操纵自如,当机立断,自有其不可捉摸的天才。这是另一种的聪明,生而知者一类,别人学不来。我常买不当的东西,而不买所当买,或是买来人所认为无用之物。太太说我买东西做小交易不行,我委实不行,但...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1929年2月10日《小说月报》第二十卷第二号。署名M.D。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得卖豆腐的哨子在窗外呜呜地吹。 每次这哨子声引起了我不少的怅惘。 并不是它那低叹暗气似的声调在诱发我的漂泊者的乡愁;不是呢,像我这样的outcast,没有了故乡,也没有了祖国,所谓“乡愁”之类的优雅的情绪,轻易不会...
一到星期,S教授家是照例有个聚会的。钱由学校出,表面归S教授请,把一些对茶点感到趣味的学生首领请到客厅来,谈谈这一星期以来校中的事情。学生中在吃茶点以前心里有点不愉快的就随意发挥点意见,或者是批评之类,S教授则很客气的接受这意见,立时用派克笔记录到皮面手册子上头,以便预备到校务会议席上去提案。其实这全是做戏。等到鸡肉馄饨一上席,S教授要记也不能,学生们意见便为点心热气冲化了。纵或是吃完点心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