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三战事”爆发的一礼拜后,我接到我的弟弟从广州中央军校的来信,里面提到吴履逊因为老婆是日本人的关系,把军队里的职务丢了,而且和他的季子夫人离了婚。这个消息使我吃惊不小,——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假如说,吴履逊突然为了什么事给人枪毙了,这倒干脆得多,吴履逊是一个壮健,有毅力的男子,他耐得苦,当得起大事,能够打破一切的困难,我曾经为他这独特人品立下了一个确定的公式:广东人+男子汉+军人=吴履逊
叶挺,革命者,天才的军事家。我知道他的名字是在一九二七年。那时候,我们乡下的人们都很喜欢提起他,一提起,总是低声附耳,仿佛一走漏就要给人抓去杀头的样子,情形是满秘密的。去年夏天,我在香港偶然碰到了×××先生,他和我谈了关于上海文化界的一些情形,忽然低了声,把嘴巴挨紧了我的耳朵说:“叶挺在香港,你知道吗?”秘密得很。不晓得怎样,我一听到这名字就立即感到一阵兴奋,——我好久没有听到这名字了。原来叶挺是在香港!我秘密着,没有告诉别人,这比×××先生把叶挺的消息告诉我的时候的情形还要秘密。
暴风雨迅急地驰过了北面高山的峰峦,用一种惊人的,巨粗的力摇撼着山腰上的岩石和树林,使它们发出绝望的呼叫,仿佛知道它将要残暴地把它们带走,越过百里外的高空,然后无情地掷落下来,教它们在无可挽救的灾难中寸寸地断裂而解体……暴风雨——它为了飞行的过于急骤而气喘,仿佛疲惫了,隐匿了,在低落的禾田和原野上面,像诡诈的蛇似的爬行着,期待失去的力底恢复,时而突然地壮大了起来,用一种无可抵御的暴力的行使中,为了胜利而发出惊叹和怒鸣,用悲哀的调子在歌赞强健、美丽的自己……
当太阳高照着的当儿,——慈善家,那老头子吃完了他的快活的中饭,想着第一个儿子在远地的军队里从一个录事升上了军需,不是的吧,——也许是一个书记。而第二个儿子是比那第一个当书记的还要坚定些,总之,就是问一问他的第三的儿子也好,都已经长大了,而且恰恰是有了成就。——这时候,南风儿夹带着新的禾苗的气息,悠悠地向他的身上吹来,将他刚刚为了吃饭而把热度升高了的身体揉拂得一片凉爽。他也不气恼,平心静气地骂了一声两声他的短工,并且对于那个曾经借过了他的钱后来却反而比他站得更高的一个叫做什么的赌鬼,也怀下了深深的仇恨,于是把儿媳妇们或轻或重的分别教训了一顿。
国境沦陷以来,驼鸟一样埋着头躲藏了三年的两个靖江青年,大一点的叫林纪云,小一点的叫曹光吾。他们一同从靖江中学毕业出来,是两个很好的朋友。林纪云很爱惜自己的人格,只要人家骂他一句,就要和人家拼命,这很好。 曹光吾很骄傲,好像什么事情都要做得比人更好,瞧不起人。但只要他真的能做得比别人更好,那也不坏。林纪云说:——新四军来了,我们不到新四军那边去看一看到底还在等什么!——我也这样想。曹光吾心有同感的应和着:我们应毫不犹豫,立刻就走。于是两个人背着包裹来到黄桥,开始在黄桥停下来,看看新四军果真不错,那么现在只有问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蒋老大的家里住了一个新四军的工作人员,村子里的人起初叫他“叶先生”,慢慢叫“叶同志”,后来“先生”“同志”都去掉,只叫“老叶”了。因为他们一天天和老叶熟起来,亲热起来。老叶每天很忙,吃过早饭就出去,很少在家里。他是一个外地人,但这里周围几十里的村子他都很熟,有时人家谈论某处发生了什么事,他要问:“是那一乡?那一村子?那一保?……”最后他叫:“哦,我知道了!这人是一个替别人家挖河泥的,是哪个瞎子的小兄弟”!“一点也不错。怎么你会知道呢?”听的人都很惊讶。
王凌岗的小战斗(——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独立支队战斗报告) 立即阅读
写了一篇简单的报告书给刘主任,——队伍刚刚从镇江行动过来,有些疲劳,决定一个上午的休息,我偷一点空到庄湖头去找一位农民同志,他好几次碰到我,说准备了一双鞋子给我,无论如何要到他家里去坐坐。这回宿营地距庄湖头只半里,再不去就恐怕没有机会了。这是二十二日的早上,因为农民同志太客气,留了我吃竿头,在他的家里花了一个半钟头,回到团部来是九点一刻,这时候还没有什么情况,接到王凌岗桥发现敌人的报告是九点三十分的事。在从庄湖头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位通讯站的通讯员,他是从王凌岗那方面来的,他告诉我,黄土庄的一位农民同志托他带信给我,无论如何要我到他家里坐坐,——这里的农民同志大概总是这个样子,他并没有告诉我王凌岗桥发现了敌人。
李安邦是从直溪桥敌人据点光荣反正过来的民族勇士,是谁都知道的了。李安邦所领导的这个反正过来的部队,现在已成为了抗战中的一个小小的很精彩的部队,在袭击敌人的行动上,表现了他们惊人的勇猛。下面就是他们袭击直溪桥日本兵的故事。五月三十日上午,大约十点钟左右,直溪桥那狭窄的街上,照例很热闹,日本人在新河进行了新的烧杀,又彻底毁灭了延陵,要使中国老百姓离开中国军队势力范围内的市镇,这样来繁荣直溪桥,到处是花格子布,东洋式的商号旗子在屋顶上飘扬,直溪桥快要变成日本市镇了。只可惜中国人还没有驯服。日本皇军洋洋得意的气概,如果稍一疏忽遭受了中国军队的袭击,就要变得很狼狈,像蚂蚁一样的死于尘埃。
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然而颇为漂亮的胜利,是我们的粟裕同志,先遣支队的司令员亲自带领着四个班,去打得来的。这是我们新四军最初出马的第一战,同时也是最初第一次的胜利。我们的先遣支队胜利地完成了“先遣”的任务,和我们的第一支队汇合之后,已经结束了。粟裕同志自己还没有归队,他暂时带领着X个连在进行着比“先遣”更进一步的活动,他一刻也不停的计划着,工作着,带着满身强大的战斗情绪和难以捉摸的机动性,——部队一到了他的手里总是变成了一条蛇似的活泼地卷旋着,挺进着。
四月××日,我们新四军受点验的日子在岩寺,我们热烈地欢迎司令长官公署点验委员的到临,点验进行得很顺利——在全民族一致抗敌的旗帜下,在蒋委员长正确英勇的领导下,由过去被目为“暴民”“土匪”的地位变为正式的国防军,今天,新四军正式完成了这一段艰苦的然而很可宝贵的历史而负担起新的更伟大的任务,我们有着无上的快乐和光荣。新四军着手进行改编到现在已将近半年了。新四军的指战员埋头于如何使游击队正规化这一课题,埋头于队伍本身的教育训练,成为新四军出动前夜的准备工作中最紧张的一环,我们的首长叶挺、项英各支队的司令员以至全军所有的指战员,我们全体一致以最高度的抗敌情绪工作着,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