獏梦与张爱玲一同去买鞋。两人在一起,不论出发去做什么事,结局总是吃。“吃什么呢?”獏梦照例要问。张爱玲每次都要想一想,想到后来还是和上次相同的回答:“软的,容易消化的,奶油的。”在咖啡馆里,每人一块奶油蛋糕,另外要一份奶油;一杯热巧克力加奶油,另外要一份奶油。虽然是各自出钱,仍旧非常热心地互相劝诱:“不要再添点什么吗?真的一点都吃不下了吗?”主人让客人的口吻。
一行六人终于上得桥来。迎接我们的是两旁对立的灯柱,一盏盏古典的玻璃灯罩举着暖目的金黄。刮面是水寒的河风,一面还欺凌着我的两肘和膝盖。所幸两排金黄的桥灯,不但暖目,更加温心,正好为夜行人御寒。水声潺潺盈耳,桥下,想必是魔涛河了。三十多年前,独客美国,常在冬天下午听斯麦塔纳的《魔涛河》,和德伏乍克的《新世界交响曲》,绝未想到,有一天竟会踏上他们的故乡,把他们宏美的音波还原成这桥下的水波。
英国当代诗人西格夫里·萨松(Siegfried Sassoon1886——)曾写过一行不朽的警句:“In me the tiger sniffe the rose。”勉强把它译成中文,便是:“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如果一行诗句可以代表一种诗派(有一本英国文学史曾举柯立治“忽必烈汗”中的三行诗句:“好一处蛮荒的所在!如此的圣洁、鬼怪,像在那残月之下,有一个女人在哭她幽冥的欢爱!”为浪漫诗派的代表),我就愿举这行诗为象征诗派艺术的代表。
一直对李叔同先生怀有浓厚的兴趣,不止是他在书法、绘画、音乐、戏剧方面的才华横溢,更因为他风花雪月的情事。他有深爱的日本妻子和孩子,而他又绝尘而去,皈依佛门,走的清绝而超脱,这不是一般俗中人所能做到的。他1880年出生于天津的官宦兼盐商之家,自幼聪慧好学,十几岁书法填词都到了很高的水平,“二十文章惊海内。”可说是一个文化深厚又有艺术天赋的青年才俊。
蓝色的电灯,好象通夜也没有关,所以我醒来一次看看墙壁是发蓝的,再醒来一次,也是发蓝的。天明之前,我听到蚊虫在帐子外面嗡嗡嗡嗡的叫着,我想,我该起来了,蚊虫都吵得这样热闹了。收拾了房间之后,想要作点什么事情这点,日本与我们中国不同,街上虽然已经响着木屐的声音,但家屋仍和睡着一般的安静。我拿起笔来,想要写点什么,在未写之前必得要先想,可是这一想,就把所想的忘了!为什么这样静呢?我反倒对着这安静不安起来。
王凌岗的小战斗(——二十八年九月二十二日独立支队战斗报告) 立即阅读
写了一篇简单的报告书给刘主任,——队伍刚刚从镇江行动过来,有些疲劳,决定一个上午的休息,我偷一点空到庄湖头去找一位农民同志,他好几次碰到我,说准备了一双鞋子给我,无论如何要到他家里去坐坐。这回宿营地距庄湖头只半里,再不去就恐怕没有机会了。这是二十二日的早上,因为农民同志太客气,留了我吃竿头,在他的家里花了一个半钟头,回到团部来是九点一刻,这时候还没有什么情况,接到王凌岗桥发现敌人的报告是九点三十分的事。在从庄湖头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位通讯站的通讯员,他是从王凌岗那方面来的,他告诉我,黄土庄的一位农民同志托他带信给我,无论如何要我到他家里坐坐,——这里的农民同志大概总是这个样子,他并没有告诉我王凌岗桥发现了敌人。
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然而颇为漂亮的胜利,是我们的粟裕同志,先遣支队的司令员亲自带领着四个班,去打得来的。这是我们新四军最初出马的第一战,同时也是最初第一次的胜利。我们的先遣支队胜利地完成了“先遣”的任务,和我们的第一支队汇合之后,已经结束了。粟裕同志自己还没有归队,他暂时带领着X个连在进行着比“先遣”更进一步的活动,他一刻也不停的计划着,工作着,带着满身强大的战斗情绪和难以捉摸的机动性,——部队一到了他的手里总是变成了一条蛇似的活泼地卷旋着,挺进着。
四月××日,我们新四军受点验的日子在岩寺,我们热烈地欢迎司令长官公署点验委员的到临,点验进行得很顺利——在全民族一致抗敌的旗帜下,在蒋委员长正确英勇的领导下,由过去被目为“暴民”“土匪”的地位变为正式的国防军,今天,新四军正式完成了这一段艰苦的然而很可宝贵的历史而负担起新的更伟大的任务,我们有着无上的快乐和光荣。新四军着手进行改编到现在已将近半年了。新四军的指战员埋头于如何使游击队正规化这一课题,埋头于队伍本身的教育训练,成为新四军出动前夜的准备工作中最紧张的一环,我们的首长叶挺、项英各支队的司令员以至全军所有的指战员,我们全体一致以最高度的抗敌情绪工作着,生活着……
赛娥出世的时候,那将一切陈旧的经验都神圣化了的催产婆,把耳朵里的痛苦的呻吟声搁在一边,冷静地吩咐着:“尾审仔,来啦!……”同时,一条指头指着那土灶旁边的小铁铲,眼睛动了动,用一种特有的符号发着命令。尾审仔拿着小铁铲到屋子背后去了。回来的时候,赛娥那不幸的婴孩带着巨深的忧郁怪声地啼哭着。催产婆突然丑野地笑了。“菩萨保佑,这是个牛古儿呀!”赛娥的母亲听了,几乎要跳将起来。伊用肮脏的指头拼命地揉着那泪水湿着的眼睛。“我喜欢了!真的呵,我这一次决不会受骗了,尾审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