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咪者,小白猫也。十五年前我曾为大白猫“白象”写文。白象死后又曾养一黄猫,并未为它写文。最近来了这阿咪,似觉非写不可了。盖在黄猫时代我早有所感,想再度替猫写照。但念此种文章,无益于世道人心,不写也罢。黄猎短命而死之后,写文之念遂消。直至最近,友人送了我这阿咪,此念复萌,不可遏止。率尔命笔,也顾不得世道人心了。 阿咪之父是中国猫,之母是外国猫。故阿咪毛甚长,有似兔子。想是秉承母教...
犬守夜,鸡司晨,殆与人之食色相似,那是天性。 从很早就向往于“鸡犬之声相闻,人至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古朴的乡村生活。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渊明翁归田园居里的名句,也是从心底里爱好着,玩味不置的。这还不是什么遁世思想,有以寄迹山林;实是田野风物,那竹篱茅舍,豆棚瓜架之类,所给与的薰染过深的缘故所致。 在都市里,烟囱,楼厦挤得满满的;处处都是摩托车霓红灯,金与肉的辉映...
人们今日在叹息炉边或木桶上的谈话艺术已经失掉了,因为目前商业生活的速度太高了。我相信这种速度颇有关系,可是我同时也相信把家庭变成一个没有壁炉的公寓,便无异在开始破坏谈话的艺术,此外,汽车的影响更把这种艺术破坏无遗。那种速度是完全不对的,因为谈话只有在一个浸染着悠闲的精神的社会中才能存在,这种悠闲的精神是包含着安逸、幽默和语气深浅程度的体味的。因为说话和谈话之间确有差异之处。在中国语言中,说话...
通常人的意见,认为一个捧书本的人不宜做买卖。此中似有至理。孔子说“富而可求”,虽然做马夫,他也愿意。的确,做生意有生意经,不懂这一行的人,投机无不失败。大贾富商,自有其天生的一副才干,何时应买进,何时应脱货,操纵自如,当机立断,自有其不可捉摸的天才。这是另一种的聪明,生而知者一类,别人学不来。我常买不当的东西,而不买所当买,或是买来人所认为无用之物。太太说我买东西做小交易不行,我委实不行,但...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1929年2月10日《小说月报》第二十卷第二号。署名M.D。 早上醒来的时候,听得卖豆腐的哨子在窗外呜呜地吹。 每次这哨子声引起了我不少的怅惘。 并不是它那低叹暗气似的声调在诱发我的漂泊者的乡愁;不是呢,像我这样的outcast,没有了故乡,也没有了祖国,所谓“乡愁”之类的优雅的情绪,轻易不会...
一到星期,S教授家是照例有个聚会的。钱由学校出,表面归S教授请,把一些对茶点感到趣味的学生首领请到客厅来,谈谈这一星期以来校中的事情。学生中在吃茶点以前心里有点不愉快的就随意发挥点意见,或者是批评之类,S教授则很客气的接受这意见,立时用派克笔记录到皮面手册子上头,以便预备到校务会议席上去提案。其实这全是做戏。等到鸡肉馄饨一上席,S教授要记也不能,学生们意见便为点心热气冲化了。纵或是吃完点心仍...
大自然本身始终是一间疗养院。它如果不能治愈别的疾病,至少能够治愈人类的狂妄自大的病。大自然不得不使人类意识到他自己的分位;在大自然的背景里,人类往往可以意识到他自己的分位。中国绘画在山水画中总是把人画得那么小,原因便在于此。在一幅名叫“雪后看山”的中国山水画中,要找到那个雪后看山的人是很难的。在细寻一番之后,你发见他坐在一棵松树下——在一幅高十五吋的画里,他那蹲坐的身体只有一吋高,而且是以几...
——五月三十一日 昨晚延留到今晨的密雨,趁着晓风,打起人脸越发有劲。C和S一早期来,已接到“十二点钟出发,齐集N马路”的命令。昨日下午的惨剧,昨夜的噩梦,仅仅三小时许的睡眠,都不但不曾萎缩了他们的精神,反而使他们加倍的坚决勇敢。不久,G和H也来了,四人便开始了热烈的谈论。 后来,话也说完了,时候也不早了,他们预备出去。G说:“我们今天都不带伞,也不穿雨衣;还要少穿...
这里有一个很小的然而颇为漂亮的胜利,是我们的粟裕同志,先遣支队的司令员亲自带领着四个班,去打得来的。这是我们新四军最初出马的第一战,同时也是最初第一次的胜利。我们的先遣支队胜利地完成了“先遣”的任务,和我们的第一支队汇合之后,已经结束了。粟裕同志自己还没有归队,他暂时带领着X个连在进行着比“先遣”更进一步的活动,他一刻也不停的计划着,工作着,带着满身强大的战斗情绪和难以捉摸的机动性,——部队一到了他的手里总是变成了一条蛇似的活泼地卷旋着,挺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