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园花事渐衰。桃花、杏花早已开谢。一度繁花满枝的榆叶梅现在已经长出了绿油油的叶子。连几天前还开得像一团锦绣似的西府海棠,也已落英缤纷、残红满地了。丁香虽然还在盛开,灿烂满园,香飘十里,但已显出疲惫的样子。北京的春天本来就是短的,“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看来春天就要归去了。 但是人们心头的春天却方在繁荣滋长。这个春天,同在大自然里的春天一样,也是万紫千红、风光旖...
一个刚刮过脸的青年弁兵,穿了一身新棉军服,双脚交叉倚立在参军室门边,用小镜子照着下巴,挤那粉刺。这是一个美貌青年,他一面对那镜子挤着粉刺,一面就在自赏他的青春。 房里有了声音。 “王五,王五,王五。” 一连喊了三声,这弁兵仿佛才被声音揪着,从沉醉于欣赏自己的趣味中爬出了,大声答应道,“嗻!” 答应了以后,他把镜子忙塞到衣袋里去了,整了整...
胜利快来到了。逃难的辛劳渐渐忘却了。我住在重庆郊外的沙坪坝庙湾特五号自造的抗建式小屋中的数年间,晚酌是每日的一件乐事,是白天笔耕的一种慰劳。 我不喜吃白酒,味近白酒的白兰地,我也不要吃。巴拿马赛会得奖的贵州茅台酒,我也不要吃。总之,凡白酒之类的,含有多量酒精的酒,我都不要吃。所以我逃难中住在广西贵州的几年,差不多戒酒。因为广西的山花,贵州的茅台,均含有多量酒精,无论本地人说得怎...
把船停到岸边,岸是辰州的河岸。 于是客人可以上岸了,从一块跳板走过去。跳板是一端固定在码头石级或泥滩上,一端在船舷。一个人从跳板走过时,摇摇荡荡不可免。凡是要上岸的,全是那么摇摇荡荡上岸了。 泊定的船实在是太多了,沿岸停泊,桅子数不清,大大小小随意的矗到空中,桅子上的绳索象纠纷到成一团,然而却并不。 每一个船头船尾全站得有人,穿青布蓝布短汗褂,口里噙...
雷霆震动人的身体,战争震动人的灵魂;当战争在南方某都市开始发生,用暴风猛火迅速到出人意外的情形扩张下去,如一只有力的手,撼动到国内一切平常良好市民纯洁的灵魂时节,在北京方面,南京方面,上海方面……及其他方面,还有多少神经衰弱,放荡懒惰,不知羞耻的年青男女,各为美国输入的××淫荡音乐,每日互相拥抱到成一团跳舞。绅士们,当局者们则更其无聊,莫不盼望到另一国家来用强力出面干涉,拯救国家所处的困难。...
据我的见解,中国的家族制度大概是对老者和幼者的一种个别准备的布置。因为童、幼、老三个时期须占到人生岁月之半,所以幼者和老者都应当心使他们过满意的生活。其中幼者虽因不知人事而比较不会自己当心自己,但对于物质的享用,则其需要不如老者那么深切。小孩对于物质供给的缺乏,往往不太有感觉。所以贫苦人家的孩子常和富家的孩子一样的快乐。他因没有鞋穿而赤脚,但在他未始不是一种舒适。而在老者,则赤足便觉得十分难...
羽书,或羽檄,翻成俗话,应是“鸡毛翎子文书”,“鸡毛信”。这东西仿佛是很古就有的。《汉书注》里说:“以木简为书,长尺二寸,用征召也,其有急事,则加以鸟羽插之。”《史记》里也有“以羽书征天下兵”的话。出于古诗词的,更数见不鲜,如:高适的《燕歌行》里“校尉羽书飞瀚海,单于猎火照狼山”,岑参诗里的“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都是。想来,羽书是用之于紧急军事的无疑。因为,古时候虽有睿智如诸葛...
我向不敢以名人自居,我更没有什么名作。但是当人民日报出版社的同志向我提出要让我在《名人名家书系》中占一席地时,我却立即应允了。原因十分简单明了,谁同冰心、巴金、萧乾等我的或师或友的当代中国文坛的几位元老并列而不感到光荣与快乐呢?何况我又是一个俗人,我不愿矫情说谎。 我毕生舞笔弄墨,所谓“文章”,包括散文、杂感在内,当然写了不少。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的东西是好是坏,...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当真等我?” “可不是,我看看天,雨快要落了,谁知道这雨要落多大多久,天又是黑的,我喊了五声,或者七声。我说,四狗,四狗,你是怎么啦!雨快要落了,不怕雷公打你么?全不曾回声。我以为你回家了。我又算……雨可真来了,这里树叶子响得怕人,我不怕,可只担心你。我知道你是不曾拿斗篷的。 雨水可真大,我躲在那株大楠木下,就是那株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