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过黄山之前,常常听人说黄山的松树有特色。特色是什么呢?听别人描摹,总不得要领。所谓“黄山松”,一向在我脑际留下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这次我亲自上黄山,亲眼看到黄山松,这概念方才明确起来。据我所看到的,黄山松有三种特色: 第一,黄山的松树大都生在石上。虽然也有生在较平的地上的,然而大多数是长在石山上的。我的黄山诗中有一句:“苍松石上生。”石上生,原是诗中的话;散文地说,该是石...
对我来说,北戴河并不是陌生的。解放后不久,我曾来住过一些时候。 当时,我们虽然已经使旧时代的北戴河改变了一些面貌,但是改变得还不大。所以,我感到有点不调和:一方面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避暑别墅,掩映于绿树丛中,颇有一些洋气;另一方面,却只有一条大街,路基十分不好,碎石铺路,坎坷不平,两旁的店铺也矮小阴暗,又颇有一些土气。 今年夏天,我又到北戴河来住了几天。临...
楼前有清塘数亩。记得三十多年前初搬来时,池塘里好像是有荷花的,我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些绿叶红花的碎影。后来时移事迁,岁月流逝,池塘里却变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再也不见什么荷花了。我脑袋里保留的旧的思想意识颇多,每一次望到空荡荡的池塘,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这不符合我的审美观念。有池塘就应当有点绿的东西,哪怕是芦苇呢,也比什么都没有强。最好的最理想的当然是荷花。
夹竹桃不是名贵的花,也不是最美丽的花;但是,对我说来,她却是最值得留恋最值得回忆的花。不知道由于什么缘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我故乡的那个城市里,几乎家家都种上几盆夹竹桃,而且都摆在大门内影壁墙下,正对着大门口。客人一走进大门,扑鼻的是一阵幽香,入目的是绿蜡似的叶子和红霞或白雪似的花朵,立刻就感觉到仿佛走进自己的家门口,大有宾至如归之感了。我们家大门内也有两盆,一盆是红色的,一盆是白色的...
“齐天水”的寓言,会要快为镇筸人证实吧,到夜来雨且益发骁勇起来了。 虽说是枧筒里的水,响得人耳朵失了听觉能力,但一个人正在用拳头捶打大门的板子,单二哥却是听得很清白的。他并且听是出罗罗的嗓子。 然而他故意装聋。 “二贤弟咿,在河下,相劝于我……”把唱声故意提高,不怕站在门外大雨下的罗罗急坏。 “开门吧,开门吧,二哥,别再开玩笑了!你不看...
虹口区有条东西走向、仅十几个门牌、现为服装市场的昆山花园路。七号是幢三楼带部分四楼联结式的红砖洋房,门口挂有一块“丁玲寓所”的铜牌。丁玲在此创作了短篇小说《奔》、散文《我的创作生活》,并和鲁迅、茅盾、郁达夫等九人发表《为横死之小林遗属募捐启事》,强烈抗议日本帝国主义杀害革命作家小林多喜二。每当我走过这幢古老的民宅时,一个阴森冷峻的镜头就会浮现在眼前脑际,虽然岁月已逝去了六十多年,但仍久久不能褪却。
闲居,在生活上人都说是不幸的,但在情趣上我觉得是最快适的了。假如国民政府新定一条法律:“闲居必须整天禁锢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也不愿出去干事,宁可闲居而被禁锢。 在房间里很可以自由取乐;如果把房间当作一幅画看的时候,其布置就如画的“置陈”了。譬如书房,主人的座位为全局的主眼,犹之一幅画中的 middlepoint①,须居全幅中最重要的地位。其他自书架,几、椅、籐床、火炉、壁饰、自...
在我家附近道台衙门口那个大坪坝上,一天要变上好几个样子。来到这坪坝内的人,虽说是镇日连连牵牵分不出哪时多哪时少,然而从坪坝内摆的东西上看去,就很可清查出并不是一样的情形来了。 这里早上是个菜市。有大篮大篮只见鳞甲闪动着,新从河下担来,买回家还可以放到盆内养活的鲤鱼,有大的生着长胡子的活虾子,有一担一担湿漉漉(水翻水天)红的萝卜——绿的青菜。扛着大的南瓜到肩膊上叫卖的苗代狗满坪走...
大娘舅白相了大世界回来。把两包良乡栗子在桌子上一放,躺在藤椅子里,脸上现出欢乐的疲倦,摇摇头说:“上海地方白相真开心!京戏、新戏、影戏、大鼓、说书、变戏法,甚么都有;吃茶、吃酒、吃菜、吃点心、由你自选;还有电梯飞船、飞轮、跑冰……老虎、狮子、孔雀、大蛇……真是无奇不有!唉,白相真开心,但是一想起铜钱就不开心。 上海地方用铜钱真容易!倘然白相不要铜钱,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