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麻梨场麻梨的甜味的人,告他白脸苗的女人唱的歌是如何好听也是空话。听到摇橹的声音觉得很美是有人。听到雨声风声觉得美的也有人。听到小孩子半夜哭喊,以及芦苇在小风中说梦话那样细细的响,以为美,也总不缺少那呆子。这些是诗。但更其是诗,更其容易把情绪引到醉里梦里的,就是白脸族苗女人的歌。听到这歌的男子,把流血成为自然的事,这是历史上相传下来的魔力了。一个熟习苗中掌故的人,他可以告你五十个有名美男...
晚上喝了三杯老酒,不想看书,也不想睡觉,捉一个四岁的孩子华瞻来骑在膝上,同他寻开心。我随口问:“你最喜欢甚么事?” 他仰起头一想,率然地回答:“逃难。” 我倒有点奇怪:“逃难”两字的意义,在他不会懂得,为甚么偏偏选择它?倘然懂得,更不应该喜欢了。我就设法探问他: “你晓得逃难就是甚么?” “就是爸爸、妈妈、宝姊姊、软软……娘姨,大家坐汽...
志成屋里人今天打扮的似乎更其俏皮了。身上那件刚下过头水的鱼肚白竹布衫子,罩上一条省青布围腰,圆肫肫的脸庞上稀稀的搽了一点宫粉,耳朵下垂着一对金晃晃的圈圈环子,头上那块青绉绢又低低的缠到眉毛以上五分左右的额边,衣衫既撑撑崭崭,粉又不象别的妇人打的忘了顾到脖子,成一个“加官壳”,头又梳得如此索利,——假如是在池塘坪大戏场上,同到一些太太小姐们并排坐着高棚子,谁个又知道这就是道门口卖肉的志成屋里人...
营门外,起床的喇叭一吹,他就醒了。想起昨夜在床上计算下来自己的新事业,一个鹞子翻身,就从硬木板床上爬起。房中还黑。用竹片夹成黄色竹连纸糊就的窗棂上,只透了点桃色薄灰。他用脚去床下捞摸着了鞋子,就走到窗边去。 把活动的窗门推开,外面甜甜的早晨新鲜空气,夹上一点马粪味儿,便从窗子口钻到房子里来了。那个刚吹完了起床喇叭的号兵,正在营门前大石狮子旁,把喇叭斗在嘴边,从高至低——从低至高...
天气很冷。北京的深秋正类乎南方腊月。然而除了家中安置有暖气管的阔人外,一般人家房子中是纵冷也还不能烧炉子。煤贵还只是一个不重要理由。不烧炉子的缘故,是倘若这时便有火烤,到冬天,漠北的风雪来时,就不好办了。 因为天气冷,不拘是公园中目下景致如何美,人也少。到公园的不一定是为了到公园来看花木,全是为看人,如今又还不到溜冰季节,可以供一般多暇的为看人而来的公子少爷欣赏的女人很少,女人...
子高住在铜钱巷,出巷就是北河沿,吃了晚饭就去河沿走慢步,是近日的事。天气热,河沟里的水已干,一些风,吹来微臭的空气。子高在河沿,一旁嗅着臭气一旁低头走,随意看着坐车过路的车上人,头上是白白的月。淡淡的悲哀,在肚中消化食的当儿,让其在心上滋长,他不去制止。向南走到骑河楼,就回头,一会儿,又到汉花园的桥上了。 一对从身边擦过去的白衣裙女人。人是过去了,路上就只留下一些香。这些香,又...
自从移家朗润园,每年在春夏之交的时候,我一出门向西走,总是清香飘拂,溢满鼻官。抬眼一看,在流满了绿水的荷塘岸边,在高高低低的土山上面,就能看到成片的洋槐,满树繁花,闪着银光;花朵缀满高树枝头,开上去,开上去,一直开到高空,让我立刻想到新疆天池上看到的白皑皑的万古雪峰。 这种槐树在北方是非常习见的树种。我虽然也陶醉于氤氲的香气中,但却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这种花树——惯了。 ...
中华乃文章大国,北大为人文渊薮,两者实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倘机缘巧遇,则北大必能成为产生文学家的摇篮。五四运动时期是一个具体的例证,最近几十年来又是一个鲜明的例证。在这两个时期的中国文坛上,北大人灿若列星。这一个事实我想人们都会承认的。最近若干年来,我实在忙得厉害,像50年代那样在教书和搞行政工作之余,还能有余裕的时间读点当时的文学作品的“黄金时代”一去不复返了。不过,幸而我还不能算是...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又要做什么事情了。我们把房屋造成四方形的,造成一列一列的;我们建筑一些没有树木的直路。再也没有弯曲的街道了,再也没有古旧的房屋了,花园中再也没有井了,城市里如果有私人花园的话,常常好象是一幅讽刺画。我们把大自然完全排除在我们的生活之外了,我们居住在没有屋顶的房屋,屋顶是一座建筑物中被忽略的部分;当实利的目的已经达到的时候,当建筑师有点疲倦,想快点结束工作的时候,屋顶成个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