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第一次到巴黎,我是那样寂寞。这一次再访巴黎,我仿佛在友谊的海洋里游泳,我发觉有那么多的朋友。“友谊的海洋”,这是我当时的印象,也是我当时的感受。我很担心,我已经游到了中心,怎么能回到岸上?离开这一片热气腾腾的海洋是不是会感到痛苦? 两个月后的今天我坐在自己工作室里写字桌前,我的心仍然给拉回到我离开的地方。一闭上眼睛我就看见那一片人海。即使淹没在这样的海里,我也不会感到...
昨夜我梦见我在长崎。 今年四月访问日本,我曾要求去广岛。长崎的日程则是主人安排的,我当然满意。全世界仅有的两个遭受原子弹破坏的城市,我都到过了,在其中生活过了。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这两个城市今天的面目,加强了我对人类前途的信心。对我这是必要的,我的脑子里装满了背着弟弟找寻母亲的少年、银行门前石头上遗留的人影这一类的惨象,和数不清的惨痛的故事……我必须消除它们。不需要空话,在废墟上...
北平好像是一个魁梧的老人,具有一种老城的品格。一个城市与人相似,各有不同的品格,有的卑污狭隘,好奇多疑;有的宽怀大量的豪爽达观。北平是豪爽的,北平是宽大的。他包容着新旧两派,但他本身并不稍为之动摇。 穿高跟鞋的摩登女郎与着木屐的东北老妪并肩而行,北平却不理这回事。胡须苍白的画家,住在大学生公寓的对面,北平也不理这回事。新式汽车与洋车、驴车媲美,北平也不理这回事。 ...
我爱花。因气候、水土等等关系,在北京养花,颇为不易。冬天冷,院里无法摆花,只好都搬到屋里来。每到冬季,我的屋里总是花比人多,形势逼人!屋中养花,有如笼中养鸟,即使用心调护,也养不出个样子来。除非特建花室,实在无法解决问题。我的小院里,又无隙地可建花室!一看到屋中那些半病的花草,我就立刻想起美丽的广州来。去年春节后,我不是到广州住了一个月吗?哎呀,真是了不起的好地方!人极热情,花似乎也热情...
民廿五年十月十九日鲁迅死于上海。时我在纽约,第二天见Herald-Tribune电信,惊愕之下,相与告友,友亦惊愕。若说悲悼,恐又不必,盖非所以悼鲁迅也。鲁迅不怕死,何为以死悼之?夫人生在世,所为何事? 碌碌终日,而一旦暝目,所可传者极渺。若投石击水,皱起一池春水,及其波静浪过,复平如镜,了无痕迹。唯圣贤传言,豪杰传事,然究其可传之事之言,亦不过圣贤豪杰所言所为之万一。孔子喋喋...
得到靳以逝世的消息,正和去年得到郑西谛同志逝世消息一样,一面感到沉痛,一面还希望消息是误传。因为两个老友,都正当年富力强、精神饱满,热爱生活热爱新社会,正当为人民事业献身大有可为的时候,不可能忽然死去的!月前有熟人过上海时,只听说靳以因工作劳累,心脏出了毛病,曾一度昏迷,入了医院。在病院中,谈起我们一代一定可以看到社会主义的建成,情绪还十分乐观。《人民文学》十一月号发表的《跟着老马转》是他最...
最近听说上海《新民晚报》要复刊。有一天我遇见晚报的前任社长,问起来,他说:“还没有弄到房子,”又说:“到时候会要你写篇文章。” 我说:“我年纪大了,脑子不管用,写不出应景文章。” 他说:“我不出题目,你只要说真话就行。” 我不曾答应下来,但是我也没有拒绝,我想:难道说真话还有困难! 过了几天我出席全国文联的招待会,刚刚散会,我走出人民大...
黄牛寨十五赶场,鸦拉营的地保,在场头上一个狗肉铺子里,向预备与一个寡妇结婚的阿金进言。他说话的本领与吃狗肉的本领一样好,成天不会餍足。 “阿金管事,你让我把话说尽了。听不听在你。我告你的事是清清楚楚的。事情摆在你面前,要是不要,你自己决定。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懂得别人不懂的许多事,——譬如扒算盘,九九归一,就使人佩服。你头脑明白,不是醉酒。你要讨老婆,这是你的事情...
男人是个感性动物,女人是个理性动物,但要实现感性与理性的合理架构,营造出人类的美好幸福,那么,只有品茗女人,才为世间坦途的惟一选择矣。女人需要品茗,这是男人之于女人的必然。上帝制造男人,上帝也制造女人,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那种男女各占一半的美丽,就是上天的独特安排。俯瞰河流山川,俯瞰城市乡村,俯瞰苍茫人寰,可俯瞰女人么?不敢的,只有如何品茗女人?品茗女人必须从纯朴善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