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多少钱?” “五块钱。” 我摇了一摇头: “五块钱做一篇毕业论文,我可不干。” “马马虎虎吧,老李!反正随便你去胡乱凑一些就得了,只要是一篇文章。” 老胡皱了一皱眉头,表示非常为难似地说。我心中便稍为活动了一点: “那么,要做多少字呢?” “总...
我的长篇小说快要出版了,我非常高兴。我本想跑出去告诉我的许多朋友,要他们和我道喜的;但天突然落起大雨来,没有雨具,我就只得象关在鸡埘中的鸡一般的关在亭子间里了。 我的脑子使我一刻儿都不能安静,我老想着我的书出版以后将得到怎样的毁誉与批评。我吸着一根香烟靠在窗口上,眼睛望着那数不清的雨丝,心里不安地,频繁地冲击着。 对于批评家,我一向是讨厌他们,看不起,而又有些害怕...
日本东京有一条最繁华、最热闹的街道叫做银座。日本的店铺多系木造而矮小,高的也不过有一层楼。银座的商店却多属铁筋和砖石的建筑,高的高入云霄,矮的也有二三层楼,在日本国内要算最好的大街道了。譬如别的能通电车的街道一遇下雨便泥泞不堪,唯有这银座的街路都用石砖敷着,异常好走。中间的车道铺着木砖,车行无声。不要说和欧美的宏壮的街道比较,单把上海香港的和它比较,银座本不算什么;不过东京有名大商店都群集在这银座,来往的人数也比别的街道多。天气佳的时候,许多行商在店前街道上摆设夜摊,卖些装饰品,化妆药料,旧书籍,衣履和饼果等,种类繁多,算不清楚。
东方刚刚发白,那呜呜的小火轮的汽笛声就从村外的小河里送到村里来了。小火轮在这河里行驶,总也有五六年了;河道是很狭的,小火轮经过时卷起了两股巨浪,豁刺刺地冲击着那些沿河的“田横埂”,叫乡下人叫苦。像前年发大水的时候啊,这小火轮恶狠狠地开着快车走过,就像河里起了蛟,轰轰轰地,三五尺高的水头打过那些田横埂,直灌进稻田里去了。所以村里的农民一听了那汽笛声就发恨。发大水的时候,他们想过许多方法不许那小火轮行走这条河道,他们到十几里路外的轮船局里闹过,他们又听了什么人的指教到镇上那“区公所”里递过禀帖,然而都没有效果。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青年华的手在衣袋里反复数他的全部财产:四个铜子!他虽然饿得眼睛前迸出金花,然而这个,数铜子,却还没有弄错,一,二,三,四,——一二三四!的确只有四个铜子。他托开他的乌黄的瘦手掌,很郑重地把这四枚铜子呈献给大饼摊上的山东大汉。“那不行啦!两个烧饼卖八个子儿!还差四子儿!嗨!”山东大汉把一只黑手在身上擦,怪生气似的说,一对圆眼睛凶猛地瞧着华的面孔。听着这山东口音,又看见那一脸横肉,两颗闪着红光的圆眼睛,青年华忍不住打一个冷噤!五年前在××路发传单被捕时用枪柄打他的那位“八太爷”的狞相,便又在他眼前浮出来了。
算来已经是整整的七天七夜了,这秋季的淋雨还是索索地下着,昨夜起,又添了大风。呼呼地吹得帐幕像要倒塌下来似的震摇。偶尔风势稍杀,呜呜地像远处的悲笳;那时候,被盖住了的猖獗的雨声便又突然抬头,腾腾地宛然是军鼓催人上战场。 中间还夹着一些异样的声浪:是尖锐的,凄厉的,有曲折抑扬,是几个音符组成的人们说话似的声浪。这也是两三天前和大风大雨一同来的,据说是狐狸的哀嗥。
大家都说环小姐近来愈加幽静了,简直有点儿近于怪僻。整天躲在她的小卧室内,除是吃饭时间,决不轻易出来。而即使是吃饭时间的偶一露脸,也只有嘴唇边常在的寂寞的笑影表示她并没生气,说话是照例很少的;甚至在一天中最热闹的晚饭席上,也并不见得稍稍活泼。她的温柔的眼波,常是注在自己的饭碗里,有时表哥的一句诙谐话会引起她抿着嘴唇的一笑,并且很天真的向他看了一眼,然而,话语还是没有的。有时她被逗引得不得不开口了,那也是和老财迷用钱一般,十分吝啬,只要一个字足够表示意思时,她决不肯多用到两个。
臂匠金大坚还没刻完半个字,忽地又是扑嗤一声的笑起来,抬头望他的秘密工作中的伙伴。“金二哥,又笑,怎的?”靠在太师椅上慢慢地摸胡子的圣手书生萧让轻声说。胡子,原来只有稀落落的几根,又很短,然而只要左手空闲着,萧让就总得去摸,这和他的喜欢轻声儿,慢慢儿,两字三字一顿的说话的方式,都是新近才有的习惯。 “萧大哥,你真是活像智多星吴用了!再过几天,我就管你叫智多星罢!”算是回答了萧让的询问,玉臂匠金大坚简直的放下了刻字刀,双手按在石碣上呵呵大笑起来。
羊群已经赶进了院子,赵家的大姑娘还坐在她自己的窑门口捺鞋帮。不时扭转着她的头,垂在两边肩上的银丝耳环,便很厉害的摇晃。羊群推挤着朝栏里冲去,几只没有出外的小羊跳蹦着,被撞在一边,叫起来了。钻聚在这边窑里炕上的几个选举委员会的委员便陆续从窗口跳了出来。他们刚结束了会议,然而却还在叮咛些什么。捺着鞋帮的清子便又扭转过来,露出一副粘腻的,又分不清是否含着轻蔑的一种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