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通画这名词,在中国只有十年以下的历史。但是,大概没有一个爱看电影的人不知道华德。狄斯耐的《米老鼠》吧?——“卡通”(Cartoon)的原有的意义包括一切单幅讽刺漫画、时事漫画、人生漫画、连续漫画等,可是我在这里要谈的卡通是专指映在银幕上的那种活动映画。
有一出绍兴戏名叫“借红灯”。因为听不懂唱词,内容我始终没弄清楚,可是我酷爱这风韵天然的题目,这里就擅自引用了一下。《借银灯》,无非是借了水银灯来照一照我们四周的风俗人情罢了。水银灯底下的事,固然也有许多不近人情的,发人深省的也未尝没有。
如果当初世代相传的衣服没有大批卖给收旧货的,一年一度六月里晒衣裳,该是一件辉煌热闹的事罢。你在竹竿与竹竿之间走过,两边拦着绫罗绸缎的墙——那是埋在地底下的古代宫室里发掘出来的甬道。你把额角贴在织金的花绣上。太阳在这边的时候,将金线晒得滚烫,然而现在已经冷了。
这是真的。有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的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印书而在里面放一张照片,我未尝不知道是不大上品,除非作者是托尔斯泰那样的留着大白胡须。但是我的小说集里有照片,散文集里也还是要有照片,理由是可想而知的。纸面上和我很熟悉的一些读者大约愿意看看我是什么样子,即使单行本里的文章都在杂志里读到了,也许还是要买一本回去,那么我的书可以多销两本。我赚一点钱,可以彻底地休息几个月,写得少一点,好一点;这样当心我自己,我想是对的。
那天在悠悠的西敏古寺里,众鬼寂寂,所有的石像什么也没说。游客自纽约来,游客自欧陆,左顾右盼,恐后争先,一批批的游客,也吓得什么都不敢妄说。岑寂中,只听得那该死的向导,无礼加上无知,在空厅堂上指东点西,制造合法的噪音。十个向导,有九个进不了天国。但最后,那卑微继续的噪音,亦如历史上大小事件的骚响一样,终于寂灭,在西敏古寺深沉的肃穆之中。
声乐家席慕德女士有一次搭出租车,车上正大放流行曲。她请司机调低一点,司机说:"你不喜欢音乐吗?"席慕德说:"是啊,我不喜欢音乐。"一位音乐家面对这样的问题,真可谓啼笑皆非了。首先,音乐的种类很多,在台湾的社会最具恶势力的一种,虽然也叫作音乐,却非顾曲周郎所愿聆听。其次,音乐之美并不取决于音量之高低。有些人听"音响",其实是在玩机器,而非听音乐。
一百年前发明电话的那人,什么不好姓,偏偏姓“铃”(alexanderbell),真是一大巧合。电话之来,总是从颤颤的一串铃声开始,那高调,那频率,那精确而间歇的发作,那一叠连声的催促,凡有耳神经的人,没有谁不悚然惊魂,一跃而起的。最吓人的,该是深夜空宅,万籁齐寂,正自杯弓蛇影之际,忽然电话铃声大作,像恐怖电影里那样。旧小说的所谓“催魂铃”,想来也不过如此了。王维的辋川别墅里,要是装了一架电话,他那些静绝清绝的五言绝句,只怕一句也吟不出了。
好些日子没有静下心来写点儿东西了。记得五年前在曙光路那会儿,有事没事的写点东西,是很值得纪念的日子。昨天听一位上市公司企业家朋友说起做企业的感觉,四个字:停不下来。老实说,挺有共鸣的。所以忽然就觉得应该试试停下来写点东西,脑海里的画面就是感觉自己头发长了、多了,但好像没时间照照镜子,梳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