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出生的环境,我本应该终生成为一个贫农。但是造化小儿却偏偏要播弄我,把我播弄成了一个知识分子。从小知识分子把我播弄成一个中年知识分子;又从中年知识分子把我播弄成一个老知识分子。现在我已经到了望九之年,耳虽不太聪,目虽不太明,但毕竟还是“难得糊涂”,仍然能写能读,焚膏继晷,兀兀穷年,仿佛有什么力量在背后鞭策着自己,欲罢不能。眼前有时闪出一个长队的影子,是北大教授按年龄顺序排成了的。我还没有站...
杭州的小街道都称为巷。这名称是我们故乡所没有的。我幼时初到杭州,对于这巷字颇注意。我以前在书上读到颜子“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的时候,常疑所谓“陋巷”,不知是甚样的去处。想来大约是一条坍圯、龌龊而狭小的弄,为灵气所钟而居了颜子的。我们故乡尽不乏坍圯、龌龊、狭小的弄,但都不能使我想象做陋巷。及到了杭州,看见了巷的名称,才在想象中确定颜子所居的地方,大约是这种巷里。每逢走过这种巷,我常怀疑那颓...
今天是“五一”节,亲爱的读者同志呵,也许为了庆祝“五一”,昨晚上你和你们的同学们、同志们忙了半夜;在你们愉快而兴奋地忙着的当儿,也许你们有过这样的感想罢:和你们一样,在祖国的遥远的边疆上和海岛上,我们的最可爱的人,英勇的人民解放军的战士们,一定也在忙着同样的事,——迎接劳动人民自己的节日。 可以想象:我们的可爱的战士,祖国的保卫者,怎样兴高采烈地打扫营房,怎样细致地、以艺术家的...
/01/ 读中学时,读到过吴伯箫《歌声》:“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无论哪一首激动人心的歌,最初在哪里听过,哪里的情景就会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环境,天气,人物,色彩,甚至连听歌时的感触,都会烙印在记忆的深处,象在记忆里摄下了声音的影片一样…… 至今还记得,已达四十多年光景,当时背得滚瓜烂熟,朗朗上口,那种铿锵激...
世界上所有的堂堂正正的宗教,以及古往今来的贤人哲士,无不教导人们:要说实话,不要撒谎。笼统来说,这是无可非议的。最近读日本稻盛和夫、梅原猛著,卞立强译的《回归哲学》第四章,梅原和稻盛两人关于不撒谎的议论。梅原说:“不撒谎是最起码的道德。自己说过的事要实行,如果错了就说错了——我希望现在的领导人能做到这样最普通的事。苏格拉底可以说是最早的哲学家,在苏格拉底之前有些人自称是诡辩...
“好,你做得真好!”说话的是个小伙子,脸儿白的,身个儿在他年龄上算起来是高了点,但这山竹笋子抽条样的发育,却形成了他的美观。他是在夸奖我哩。 什么样东西做得真好?我不说,看大家猜。 有人会说这是在讨论文章。不是的。关于这人同我的一切,到此时,本身已成一段故事了。让我来说这个故事吧。 那时我正在用一把笨重方头凿子雕琢一个木人头。我不瞒你们,在过去我的某...
火车不通、轮船不到的乡村,近来也闯进来了“陌生人”了。他们和火车轮船是本家。他们中间最有势力的,是兄弟俩。 我们先说“陌生人”中间的老大。 镇上有一座土地庙。如果父老的传说可信,则“该”庙的“大老爷”原是明末清初的一位忠臣。三四百年来,他一直享受此方人民的香火,按理说,他应该保佑这一方的老百姓了。乡下人认为这位土地老爷特别关心蚕桑,所以每年清明节后“嬉春祈蚕”的所...
我七八岁时入私垫,先读《三字经》,后来又续《千家诗》。《千家诗》每页上端有一幅木板画,记得第一幅画的是一只大象和一个人,在那里耕田,后来我知道这是二十四孝中的大舜耕田图。但当时并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看上端的画,比读下面的“云淡风轻近午天”有趣。我家开着染坊店,我向染匠司务讨些颜料来,溶化在小盅子里,用笔蘸了为书上的单色画着色,涂一只红象,一个蓝人,一片紫地,自以为得意。但那书的纸不是...
市商会通告各商店即日开市。 哦,开市了。然而南京路以及其他各路却活现着一副尴尬的“市容”。大多数商店的大玻璃橱窗,平常是争奇斗艳的,此时却都钉上了毛坯白木板,咳,甚至还用了杂色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拆下来的旧料,好像一些披着麻布袋的叫花子。 究竟四大公司①以及其他头等商号还识体,没有背上那倒楣的“麻布袋”,只不过少开了几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