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

畏怀

郁离子谓艾大夫曰：“子以为以力毒人而人不言怨者，其最威也乎？怀德也乎？”大夫曰：“亦畏威而已矣。”郁离子曰：“吾始以为夫子莫之知也，而今而后知夫子非莫之知也。夫子以钩距民隐，罗其财以供公，非得已也。夫子之心人知之也，而夫子之所任则非能以夫子之心为心者也，是以民免而勿子怀也。《诗》云：小东大东，杼轴其空。又曰：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罴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试。今兹备矣，而民不亩，是怨不在口而在腹地。《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若药之在炮未有火以发之也。夫子而今知之矣，能无虞乎？”

【注解】

①毒（du）：役使。

②以钩距掷民隐：钩距，同“钩拒”，古代水战用的一种后患。掷，投掷。

③免：逃避，避免。

④“小东大东，杼轴其空”：这是周时东方小诸侯国的臣民，怨恨周王室横征暴敛的讽刺诗。杼轴（zhuzhou），亦作“杼柚”，杼，梭子。轴，筘。都是织布机的主要部件。

⑤兹（zi）：斯，这些。

⑥虞（yu）：忧虑。

【译文】

郁离子对艾大夫说：“你认为用强力役使人们，而人们不发怨言的原因是他害怕威势呢，还是感怀恩德呢？”艾大夫说：“也只不过因害怕威势罢了。”郁离子说：“我开始还认为你不懂这个道理，从今以后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懂得它啊。我用钩距投搓百姓的隐痛，搜罗他们的财物来供公用，那是不得已的啊。你的心情人们是能理解的，但你所担任的职务，却使你不能用真心去思考。所以民躲避你而不感怀你啊。《诗》云：‘小东大东，杼轴其空。’又说：‘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从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罴是裘;私人之了，百僚是试。’如今这些（不合理的现象）都具备了，但老百姓却不言语，这怨恨不在嘴而心里。《诗经》上说：‘把怨恨藏在心中，何日能忘了它？’这就像火药在炮膛里，还没有点火引发它一样啊。你如今懂得这个道理了，能不忧虑吗？”

【评语】

得民心者得天下。对老百姓凭借强权，滥施淫威，只能使人畏惧而不能使人民服。怨不在口而在腹，民怨生腹，如火药在膛，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