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

去蠹

郁离子疾，病气菀①痰结，将huo②之，或曰：“痰，荣③也，是养人者也。人无荣则中干，中干则死，弗可huo也。”郁离子曰：“吁④，吾子过哉！吾闻夫养人者津也，医家者所谓荣也，今而化为痰，是荣贼也，则非养人者也。夫天之生人，参⑤地而为三，为其能赞化育⑥也，一朝而化为贼，其能赞天地之化育乎？是故俞跗、扁鹊之为医也，浣胃涤肠，绝去病根，而阽⑦死者生。舜、禹、成汤、周文王为君也，诛四凶，戮防风⑧，剿昆吾⑨，放夏舛戡黎、伐崇⑩，而天下之乱载宁。其将容诸乎？容之无益，以戕人。故虫果生也，虫成而果溃，自我而离焉。非我已，其能养我乎？弗去，是殖贼以待戕也。从子之教，吾其不远溃矣。”

【注解】

①菀（yu，亦读yun）：通“蕴”，郁结，积滞。

②huo：呕吐。

③荣（rong）：茂盛。

④吁（xu）：叹声，表示不同意，不以为然。

⑤参（can）：加入。

⑥赞化育：赞，赞助。化育，化生和养育，指大自然生长万物。

⑦阽（dian）：临近。

⑧诛四凶，戮防风：“四凶”，指古代传说舜所流放的四人或四族首领。“防风”，古代传说中部落酋长名。《国语·鲁语下》：“丘闻之，昔禹群神於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节专车。”

⑨剿（jiao）昆吾：剿，剿灭。昆吾，夏的同盟部落，为商汤所灭。

⑩戡（kan）黎、伐崇：戡，用武力平定。黎，古国名，为周文王所灭。崇，古国名，商的属国，后为周文王所灭。

【译文】

郁离子生病，病气积滞而成痰，有人说：“痰，能使人的生命旺盛，是养人的东西啊。人没有它，体内就干枯，体内干枯就要死去，不可吐掉啊。”郁离子说：“唉呀，你错了！我听说补养人的东西是唾液啊，医生们所说的精华，如今却成了痰，这是精华的对头，而不是补养人的东西啊。上天生养人，再加上地就成为三才，因为人能帮助化生和养育，一旦化为敌手，那怎么能赞助天地的化育呢？所以俞跗（fu）、扁鹊行医时，冲胃洗肠，为的是去掉病根，而使临近死亡的人复生。舜、禹、成汤、周文王做君王时，诛四凶、防风，剿灭昆吾，流放夏桀，用武力平定黎国、讨伐崇国，从而使天下的乱世得到安宁。怎么能对它们宽容呢？宽容了它们有害无益，而只能杀害人啊。所以虫子在果实中生长，虫子长成而果实溃烂，自己就从果实中分离了出来。没有我的身体，它（痰）能补养我吗？痰不吐出去，这就是滋生敌人而等它杀害啊。听从了你的指教，我离溃烂就不远了。”

【评语】

生病应及时除掉病根，以防危及生命，对恶人应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以免死灰复燃，遗患无穷。姑息养奸，必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