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

玄豹

石羊先生谓郁离子曰：“呜呼，世有欲盖而彰，欲抑而扬，欲揜其明而播其声者，不亦异乎？”郁离子喟然叹曰：“子不见夫南山之玄豹乎？其始也绘绘耳，人莫之知也。雾雨七日不下食，以泽其毛而成其文。文成矣，而复欲隐，何其蚩也？是故县黎之玉，处顽石之中，而潜于幽谷之底，其寿可以与天地俱也：无故而舒其光，使人蝻而骇之，于是乎椎凿而扃鐍发矣。桂树之轮囷结樛，与拷枥奚异，而斧斤寻之，不惮阻远者何也？以其香之达也。故曰‘欲人之不见，莫若曶其明；欲人之不知，莫若喑其声。是故鹦鹉絷于能言，蜩蠠获于善鸣；樗以恶而免割，［娄瓜］以苦而不烹。何不翳子之烨烨，而返子之冥冥乎？”石羊先生怅然久之，曰：“惜乎，予闻之晚也！”

【注解】

①揜：同“掩”。

②喟然：叹气的样子。

③䵳（黑會）䵳（黑會）：浅黑色。

④雾雨七日，……而成其文：文，斑纹。《列女传•陶答子妻》载：“妾闻南山有玄豹，雾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远害。”

⑤蚩：痴呆。

⑥县黎：即“悬黎”，美玉名。据《战国策•秦策三》载：“周有砥卮，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此四宝者，工之所失也，而为天下名器。”

⑦扃鐍：门窗或箱箧上可以加锁的地方。

⑧轮囷结樛：轮囷，屈曲貌；结樛，缠结。

⑨栲枥：木名。

⑩昒：黎明。“昒”，原误作“䀛（目勿）”，据明成化本、德正本、嘉靖单行本改。

⑾瘖：鸣。韩愈、孟郊《同宿联句》：“白鹤叫相瘖。”

⑿蜩蠠：蝉。

⒀樗：即“臭椿”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