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

一

传言像一团污浊的浓雾般的，将全村迷漫着。

五七个妇人：黄瓜妈、麻子婶、柳大娘，还有两个年轻的闺女、小媳妇，又在湖滨的洗衣基石上碰头了。

黄瓜妈的脸色气得发白了，麻子婶笑着。

麻子婶连衣都不顾地跑上前去。欢喜看热闹的、洗衣的妇人们和坟堆上的老头子们也都围上来了。

麻子婶冲过去，她拖着老黄瓜的手，不顾性命地咬将起来！黄瓜妈浑身战着，她夹在人们中间喊天、求菩萨！……

柳大娘的双颊涂得火一般地通红了，她也想叫会中的副会长和有资格的人们看上她。她妖媚地朝那三个老东西唾了一口，又开始谈起她那还不曾谈完的故事：

柳大娘用手遮着额头望着，她吃惊地竖起她的眉毛：

李六伯伯和四公公们从旁边长长地叹道：

打架的人渐渐地走了近来。

她们曲曲折折地谈着这桩新奇的、暧昧的事情。

在远方，在那大庙的会场那边，有一群人向这湖滨走来了。似乎有人在吵骂着，又似乎已经打了起来。

在她们的后面，有三个老头子：白发的四公公、烂眼睛的李六伯伯、和精神健壮的关胡子。他们在那坟堆上抽烟、谈世事，他们向着太阳扪老虱婆。

人们乌七八糟地围成一团了。

“麻子婶！你家的木头壳和老黄瓜打架啦！”

“说什么呀？下流的，不要脸的家伙！……”黄瓜妈气起来。

“该死的！……”麻子婶跳起来了。她是怎样地看见她的木头壳被老黄瓜踏在脚下揍拳头，又是怎样地看见人们将他们排解着！……

“老黄瓜，他说……”

“打架？不会的！……”麻子婶应着，望着，“我家木头壳他很好！……”

“我要打死那下流的东西的！……”黄瓜妈的眼泪都气出来了。

“我要打死你这狗头壳的，你妈的！你给副会长拉皮条！我，我……”老黄瓜的小眼睛着，他连草香荷包都被震落下来了。“我明天就要上街去告诉陈灯笼的！……”

“我们老早就说过了的！不得了的！女人们没有了头发要变的，世界要变的！……”

“我×你的妈妈！我给你的妈妈拉皮条呢！你看见了？……我×你的妈妈！……”木头壳将一颗血淋的牙齿吐在手里，他哭着，面孔就更加像木头刻出来的。“你自己吊不到膀子，你对你的祖宗发醋劲！我×你的妈妈！……”

“后头？……”四公公的心痛起来了，“走吧，没有什么东西好看的了！走！……”

“变的？还早呢！……”关胡子摸着那几根灰白髭须，像蛮懂的神气，说，“厉害的变动还在后头啊！……”

“他说……哼！他还比我们下流百倍呢！”柳大娘冷声地笑道，“他还夜夜去梅春姐家的壁前壁后偷看他们的！……他说：‘有一天，我伏在菜园的后边！……’听呀，麻子婶！……‘我很小心地望着她家的窗子，一个黑色的东西向里边爬！爬！……随后，又爬出来了。随后又有一个跟在那个的后边，摸到菜园中的林子里来了。我专神地一看：哼！你说是谁啦？……就是——梅春姐和那有一双漂亮眼睛的黄！……’他说：‘唔！是的，副会长！’……”

三个人雁一般地伸着颈子，离开着那些混乱的人群，向村中蹒跚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