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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鬼气,真是稀奇的事情!……世界就是这么真正地、糊里糊涂地变起来了。从那一天——那剪掉头发的一天起,村子里就开始变得不太平不安静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一些人(本村子里的也有),穿长衣的,穿短衣的,不分晴雨,不分日夜地在村子里穿来穿去。手里拿着各种各色的花样的东西,口里说着一些使人听不懂的新鲜的话。

真鬼气,真是稀奇的事情!

那一个的白白的、微红的、丰润的面庞上,闪动着一双长着长长睫毛的、星一般的眼睛!……

荒原,仍旧是去年的、前年的荒原;村子,仍旧是去年的、前年的村子;不过是多了一些往来的、不认识的人,不过是多了一些飘扬的、花花绿绿的旗帜。

稻草像两座小屋子似地堆在那里。在那比较小的一座的旁边,有一个穿长衣的和一个穿短衣的人在谈话。梅春姐没有注意他们。她只举起草叉来叉了两捆,准备拖回家中去。

梅春姐缓步地穿过一条狭小的田塍。在她的眼睛里,放射着一种新奇的、怀疑的视线。她像一头出洞来找寻食物的耗子似的,东张西望地把这变后的村庄看了好久好久,才又蹒跚地走向自己的草场去。

梅春姐的脸羞得通红的。她的心里深深地恼恨着木头壳;她抬起头来,想拖着草叉就走!

梅春姐用了一种顺从的、恐惧的、而又包含着憎恨的眼光回答了他。

梅春姐把稻草都堆成一起,弯腰扎了一扎……那一个穿长衣的年轻客便向木头壳问了起来:

梅春姐始终不明白这是怎样一回事情。当她看见丈夫把那把发锈的梭镖磨得放光了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不知不觉地害怕起来:她怕他要用那梭镖将她刺死!并且他的那两条带着红光的视线,还不时地、像一支火箭似地直射着她,好像要将她吸到那螃蟹形的眼睛里去,射死她、烧死她似的。梅春姐不禁的发起抖来了。

她当真除了饮牛、饲鸡和上菜园以外,整整地三天没有出头门一步。

她回头去:一个年轻的、面孔像用木头刻出来的人望着她,他是麻子婶的大儿子木头壳。

在那原先的、住关帝爷爷的大庙里,还多了一座新开办的、读洋书的学堂。

可是,到了第四天早晨,不知道还是因了丈夫的久不回来呢?还是因了自己的哀愁抑制不住呢?还是因了秋晴的困倦呢?还是因了另一种环境的或者是好奇的原因的驱使呢?……使她下了决心地要跑到外边走一回。她从板壁上取下一把草叉来,用毛巾将剪发的头包了一下,顺便到自己的草场中去叉两捆稻草来做引火柴。

不自觉地、那个穿长衣的年轻角色,正在打量她的周身。她和他之间的视线,无心地、骤然地接触了一下!

丈夫陈德隆也开始变起来了。他变得比从前更加粗暴,更加凶狠了。他从楼板上摸出了一把发锈的丈把长的梭镖来,他把它磨得光光的。他说:他要去入一个什么会去,而那个会是可以使他发财的;将来可以不做事情有饭吃,有钱用,并且还可以打牌,赌钱。

“谁呀?”

“没有回来!”梅春姐轻声地应着,一面看了一看那别的一个,用背面向着她的年轻人。

“德隆嫂!”

“德隆哥昨晚回家吗?”

“就是啦!……就是前晚那一个和你们吵架的,那一个癞子啦!”木头壳向梅春姐微微地钉了一钉:“啰,这一位便是他的癞嫂子,叫梅春姐的!……”

“唔!前晚还在会里和人家吵了架的,这家伙!……”木头壳沉吟了一声:“一定是到哪里去打牌了,一定的!……”

“哪一个德隆哥啦?……”

“不要到外边去的!知道吗?”丈夫把那梭镖靠在怀抱里,用手卷着袖子。“我要到会中去了!……不,也许还要到旁的地方去。夜晚,你早些关门,这两天外边的风气不很好!……”

梅春姐老大地吃了一惊,使劲地拖着稻草和稻叉,向家中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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