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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里·芬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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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秘密的誓词

我们顺着树林里的小路,踮着脚尖朝寡妇的花园尽头走过来。我们弯着腰走,唯恐树枝子挂着头。我们打厨房附近走过去的时候,我让树根绊了一跤,扑通的响了一声。我们马上蹲下,一动也不动。瓦岑小姐的那个大个儿的黑奴吉木,正在厨房门口坐着呢,因为他背后有灯光,所以我们看得很清楚。他站起身来,伸着脖子,听了一会儿,就说:

“谁在那儿哪?”

这时候,小塔密·班睡着了。他们叫醒了他,他就害怕了。他哭着说要回家找他妈去,不再当强盗了。

汤姆对我打了个暗号——嘴里轻轻地出了点儿声音——于是我们就爬开了。我们才离开十英尺的光景,汤姆悄声告诉我说,他想把吉木拴在树上,跟他开个玩笑。可是我不赞成。他也许一下子醒了,必然会闹起来,那么她们就会发现我不在屋里。汤姆又说他带的蜡烛不够用,打算溜到厨房去再弄几支。我不肯让他那么干,恐怕吉木睡醒了会走过来。可是汤姆非要冒险不可。所以我们就偷偷地进去,拿了三支蜡烛,汤姆还放了五分钱在桌子上,算是买蜡烛的钱。然后我们走出厨房,我急着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汤姆偏要爬回吉木那里去逗他一下。我只得等着他——我仿佛是等了好久似的,因为到处都是安安静静,凄凄凉凉的。

汤姆刚一回来,我们就顺着小路,赶快跑开,绕过花园的围墙,一转眼就来到房子对面那座很陡的小山顶上,就在那儿站住了。汤姆说他把吉木头上的帽子轻轻地摘下来,挂在他头顶上的一根树枝子上了,当时吉木只动了一动,并没有醒。自从那回以后,吉木就对人说他被妖怪迷惑住了,先让他昏迷过去,然后骑在他背上游遍了全州,最后又把他放在那棵树下面,把他的帽子挂在树枝子上,好让他知道是谁耍的把戏。等到吉木第二次对人说这故事的时候,他就说妖怪骑在他背上到新奥里安去过一趟。从此以后,他每说一次,就添枝添叶地编上一大套,等到最后,他居然说妖怪骑着他周游了全世界,他的背上叫马鞍子磨得尽是泡,还差点儿把他累死。吉木对这件事得意得要命,他把别的黑人一概不放在眼里。可是有许多黑人,由好几英里以外跑来听吉木讲他这件事,所以他在这一带地方,也就比不论哪个黑人都受人抬举。常常有一伙外乡来的黑人,张着大嘴,从头到脚地打量他,把他看成一个出奇的人物。黑人常常围着厨房的炉火,坐在黑影里说神道鬼。可是每逢有人对这类事谈得津津有味、冒充无所不知的时候,吉木总是假装着撞上了,就说:“哼!你还知道什么妖怪的事情?”这时候,这个黑人的嘴就被他堵住,不得不让位给他。吉木一直把那个五分钱用绳子拴着,套在脖子上,说是妖怪亲手给他的一件法宝,妖怪还亲口告诉他说,可以用它随便给什么人治病,而且随便在什么地方,都能把妖怪拘来,只要对那个钱念上几句咒就行了。至于他对那个钱念的是什么咒,他怎么也不肯说出来。许多黑人由四面八方赶到这儿来,把随身的东西都送给了吉木,只为了看一看那个钱。可是他们不敢摸它,因为那是在妖怪手里摆弄过的。吉木这一下可糟得不像个佣人了,因为他和魔鬼打过交道,又驮着妖怪到处跑过,所以他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有人认为最好把泄漏秘密的那个孩子的全家,也都杀死。汤姆说,这倒是个好主意,他就用铅笔把它写上去。可是卞·罗介说:

我再接着说下去。我和汤姆两个来到山脊上,朝着下面那一片村庄望过去,看见有三四处灯光一亮一亮的,说不定那里有害病的人。我们抬头看见满天星斗,亮晶晶的非常好看。村子旁边那条大河,足足有一英里宽,真是又清静又神气。我们走下山去,看见周·哈波跟卞·罗介①,和别的两三个孩子,都藏在老制革厂里。我们大家解下一只小木船,顺水划了二英里半,在山根儿底下一块大石壁旁边上了岸。

①这都是《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人物。

我们来到一片矮树林里,汤姆就叫大家起誓保守秘密,然后他把一个山洞指给大家看——那个山洞正好就在丛林长得最密的地方。我们就点起蜡烛爬进去。我们爬了大约二百码的光景,这个洞就豁然开朗了。汤姆在那一条条过道之间摸索了一阵,在一座石壁下面一弯腰就不见了,在那里,你要是不注意的话,就不会看见有个小洞。我们再由这窄胡同钻进去,来到一个像一间屋子似的地方,到处又湿又冷,墙上挂满了水珠。我们就在这儿停下了。汤姆说:

大家都说这真是一篇漂亮的誓约,就问汤姆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他说有一部分是,其余的是他由海盗书和强盗书①上抄来的;他说,每一伙虚张声势的强盗,都有这么一大套。

①指英国作家斯蒂文森所著《宝岛》和英国中古时代的绿林英雄罗宾汉的传奇等书。

大家都很乐意。于是汤姆掏出一张纸来,上面他已经写好了誓约;他就把它念了一遍。誓约的内容是:每一个孩子都应当效忠本团,决不泄漏一点秘密;假若有人冒犯了本团哪个孩子,那么命令谁去杀掉那个人和他的全家,谁就得执行命令;在他没有把人杀掉,没有在死尸的胸脯上砍个十字之前——十字是本团的暗号——他既不许吃饭,也不许睡觉。凡是不属于本团的人,一概不准使用那个暗号,如果是明知故犯,就要由法律解决;如果再犯,就杀了他。本团有谁泄漏了秘密,就得割断他的喉咙,再把尸首烧毁,把骨灰撒掉,并且把他的名字由名单上用血涂去,本团里再也不提到他,还要对他咒骂一顿,把他永远忘掉。

卞·罗介说,除了礼拜天,平常日子不能常出门,所以他主张下星期日开始。可是所有的孩子都说,星期天干这种事,实在是要不得,于是他这个主张就作罢了。他们赞成尽量早些碰头,规定日期。然后我们选汤姆·索亚做正团长,周·哈波做副团长,随后就动身回家去了。

他又听了一会儿,接着就踮着脚尖走过来,正好站在我们两个人的当中,我们只要一伸手,几乎就能摸着他。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一点儿动静也听不见,我们三个人差不多是挤在一块儿的。这时候,我的脚踝骨上有个地方痒起来了,可是我不敢抓。接着我的耳朵又发痒,最后痒的地方,是我的脊梁,正在两个肩膀当中。我觉得不抓一下简直就会痒死似的。从那回起,我屡次注意到这类的事。你要是跟那些上流人物在一起,或者是给人家吊丧,或者是不困的时候硬要睡觉——总而言之,你越是来到不应该随便抓痒的地方,你越会觉得浑身上下有千八百个地方都痒得难受。不大一会儿,吉木又说:

他们都用针把手指扎破,挤出血来签名,我也在纸上画了个押。

他们讨论了一阵,想要把我撇开,因为他们说,每一个孩子都必须有个家或者有个什么人可杀才行,不然对别人就显得不公平了。大家谁也想不出主意来——彼此相对无言,不知如何是好。我几乎都要哭了,可是我忽然想出一个法子,我就把瓦岑小姐提出来——他们可以杀她呀。于是大家都说:

于是他就坐在我和汤姆当中的地上。他背靠着树,腿向外伸,一条腿几乎碰着我的腿。忽然间,我的鼻子又痒起来了。痒得我都快要流眼泪了。但是我还是不敢抓。随后鼻孔里面也发痒。接着又痒到屁股底下去了。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坐着不动。这种罪我足足受了六七分钟,可是觉得仿佛是过了好久似的。我身上现在有十一个地方都发痒。我估计再也不能忍受一分钟了,可是我咬紧牙关,准备再熬下去。这时候,吉木的呼吸渐渐沉重,接着就打起呼噜来——于是我身上马上又觉得舒服了。

于是他们都挖苦他,管他叫做哭娃子,这下子可把他气坏了。他说他马上就去泄露他们的秘密。可是汤姆给了他五分钱,叫他别做声,并且说大家一块儿回家去,等到下个礼拜再来聚齐,好抢点儿东西,杀几个人。

“那么,”卞·罗介说,“咱们这个团体打算干哪门行业呢?”

“这儿有个哈克·芬①,他根本就没有家——你们怎么处置他呢?”

①哈克是哈克贝里的简称。

“还有警卫!哦,那真好呀。那么还得有人整夜值班,一点觉也不睡,才能看住他们。我想那真是太蠢了。为什么不趁他们才来到这儿,就拿根大棍子把他们都赎了呢?”

“赎?什么叫赎?”

“胡说!偷牲口那类的事,根本不是抢劫,那是偷窃,”汤姆·索亚说。“咱们不做贼。做贼不够味儿,咱们是拦路的大盗。咱们要戴上假面具,在大道上把公私马车一律拦住,把人统统杀死,抢劫他们的金银财宝。”

“我也不知道。不过人家都是那么办的。我在书里看见过,所以我们当然也得那么办。”

“好吧。没有关系;不过,我总觉得那是个笨法子。喂,咱们也要杀女人吗?”

“因为书上没有那么写着——就是这么回事。喂,卞·罗介,你想不想按照规矩做事呀?问题就在这儿。难道你认为写书的人,不知道怎么做最妥当吗?你难道认为你还能教给他们点儿什么吗?差得远哪!不行,先生,咱们只能按部就班,照着规矩赎他们。”

“嘿,他不是有个父亲吗?”汤姆·索亚说。

“嗯,当然喽。那是最好的办法。固然有些老行家不以为然,可是大多数人认为顶好是把人杀掉——除了你把几个人带到这个洞里,禁闭起来等着赎。”

“嗐,真他妈的,咱们非照样办不可。我不是对你说过,书上是那么写着的吗?难道你打算不按书行事,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吗?”

“嗐,卞·罗介,我要是像你那么不懂事,我决不多嘴多舌。杀女人?没听说,谁也没在书上见过那种事。你把她们带进洞来,对她们老是客客气气的,过不了几天,她们就会爱上你,再也不想回家去了。”

“嗐!汤姆·索亚,说起来非常好听,可是假如咱们根本不知道对那些人该怎么个赎法,那么咱们到底该怎么去赎他们呢?这一点我想弄明白。你揣摸那是什么意思?”

“喂——你到底是谁呀,你在哪儿呢?我要是没听见什么动静,那才叫活见鬼呢。好啦,我有办法。我就坐在这儿听着,非再听见那个声儿不可。”

“啊,这还差不多。这就行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咱们扣着他们,直等到他们赎死了为止——其实他们也真够讨厌的,把东西都吃光了,还随时想要逃跑。”

“啊,有她就行了,有她就行了。没问题了。哈克可以加入。”

“哼,我不知道。也许把他们扣住等他们被赎了,就是把他们扣到他们死的一天。”

“哦,假如是那样,我倒很赞成,不过我并不太相信这种办法。过不了多久,洞里就会挤满了女人,还有那些等着赎的男人,那么咱们当强盗的,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可是,你尽管说下去吧,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咱们老得杀人吗?”

“咱们现在就成立这个强盗团体,给它起个名字叫汤姆·索亚团。谁要打算加入,必须当众宣誓,还要用血把名字写下来。”

“可是,咱们根本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又怎么能办呢?”

“可是,咱们去抢谁呢?是打家劫舍——还是去偷牲口——还是——”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卞·罗介。有警卫看守着他们,只要一迈腿,马上开枪打,他们怎么会跑得了?”

“专门抢掠谋杀,其余一概不干,”汤姆说。

“不错,他倒是有个父亲,可是近来,你决找不着他。他过去常常喝得醉醺醺的,在制革厂里跟猪一块儿睡,可是他有一年多没在这一带地方露面儿了。”

我攀上草棚,由窗户爬到屋里,这时候天刚刚要亮。我的新衣服上弄得到处都是蜡油和泥巴,我也累得简直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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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秘密的誓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