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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菲克斯侦探认真为福格设想

菲莱亚斯·福格此时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整整二十个小时。这都是路路通无意中造成的,他非常后悔。是他害主人破了产!

这时,侦探走近福格先生,盯着他说:

马奇十分希望能准时到达目的地,因为,像以前一样,福格先生向他许诺了一大笔奖金。

雪橇飞驰着,底下一闪即过的草原平坦得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或者应该说像一个巨大的结了冰的池塘。这一段的铁路从西南向西北延伸,依次经过大岛、内布拉斯加州的重要城市哥伦布、斯凯勒、佛里蒙特,最后到达奥马哈。铁路始终沿着普拉特河南岸而建。而雪橇走的是这条弧线内的直线路程,距离自然缩短了很多。在佛里蒙特前面有一条普拉特河,不过马奇丝毫不担心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此时河水一定已经冰得结结实实了。整条路线一路畅通,没有任何阻碍,福格担心的只有两点:一是雪橇出了故障;二是风向突变或者风速锐减。

雪橇在白色的雪毯上飞速前进着,雪橇上的乘客个个思绪万千。当雪橇滑经小蓝河的数条支流时,大家都没有察觉。田野里,小河上,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在“太平洋联合铁路”卡尔尼堡和圣约瑟夫段支线的整个区域内,土地都是光秃秃的,就好像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岛。放眼望去,没有村庄,没有车站,甚至连一个军事堡垒都没有。偶尔会看到几棵丑陋的树从眼前一晃而过,压满雪的枝条随风颤抖扭曲着。有时,天空中会疾速飞过一群群野鸟,又有时,会出现一队队饿得皮包骨头的狼,它们渴望抓些食物充饥,于是跟在雪橇后面拼命追赶。这时候,路路通就会握紧手枪,一旦有狼追近,他随时准备朝它们开枪。如果这时雪橇抛锚,那么乘客们就会陷入饿狼包围,危险万分。幸好雪橇一直很争气,它飞速朝前滑去,不多久就把那些狂吼的饿狼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这是段多么艰难的旅程啊!乘客们互相依偎取暖,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让他们根本无法张口。雪橇在冰面上轻盈地滑行,就像快艇在水面行驶一样平稳,不同的只是没有水花溅起。每当大风从冰面掠过,帆就仿佛变成一对巨大的翅膀,雪橇像是要从地面展翅飞起一样。掌舵的马奇一直使雪橇保持直线行驶,每当雪橇一倾斜,他就立刻调整舵柄扳回方向。所有的帆都被吹得鼓鼓的。前角帆张了起来,不再被后桅帆挡住风。顶桅也竖了起来,增加了风对整个雪橇的推动力。虽然不能精确算出实际行进速度,但它的时速一定不会低于四十英里。

这是内布拉斯加州的一座重要城市,连接密西西比盆地和太平洋的铁路,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太平洋铁路就在此终止。从这里去芝加哥的铁路叫做“芝加哥——石岛铁路”,这条线路一直往东,沿途经过五十个站。

路路通甚至有种很强烈的冲动想和菲克斯握手,他不会忘记正是侦探建议大家坐雪橇赶路,这也是唯一能使他们及时赶到奥马哈的办法。但不知出于什么预感,他终于忍住没伸出手。

路路通喝着冷风,一张被冻得通红的脸活像雾气中的夕阳。但是内心坚定的信念又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虽然不能一早就赶到纽约,但是晚上一定能到,所以还是很有希望能够赶上去利物浦的船。

路路通和菲克斯跳下雪橇,活动了一下冻僵的身体。他们扶着福格先生和奥达夫人下了雪橇。福格先生付给马奇一笔丰厚的酬劳,路路通像个老朋友一样紧紧握了握向导的手,随后大家匆忙朝奥马哈车站奔去。

菲莱亚斯·福格没有立刻回答菲克斯。菲克斯把那人指给福格看,只见他正在车站踱着步。福格先生走了过去,片刻之后,他和那个名叫马奇的美国人一同走进卡尼堡车站下面的一间小茅屋。

芝加哥距离纽约还有九百英里,它们之间的车次很多。福格先生刚下车,就接着上了一辆“匹兹堡—威恩—芝加哥铁路公司”的快车,这辆车好像懂得福格先生的旅程表已经让他不能再耽搁一分一秒似的,飞快地往前赶。它风驰电掣般穿越了印第安纳州、俄亥俄州、宾夕法尼亚州和新泽西州,经过了一些古老的城市——其中有几个城市只有马路和有轨电车,还没有住房——最后来到了哈得孙河。12月11日晚上十一点一刻,火车停在河南岸的车站里,就在居纳航线汽船停泊的码头前,也就是“英国和北美皇家游船公司”的码头前。

至于侦探心里在想些什么,确实让人琢磨不透。福格的归来是不是使他的信念开始动摇?或者他固执地认为,这个妄自菲薄的家伙,居然打算环游地球后重新回到英国,并且继续逍遥法外?亦或者菲克斯对福格的态度已有了改观,但他仍不肯放弃自己的任务,比任何人都急着想让他回到英国?

考虑到高速行驶中,扑面而来的寒风会让人感到更冷,福格先生不愿让奥达夫人坐在雪橇上受罪,建议她留在卡尔尼堡车站,让路路通照顾她,然后挑选一种更舒适的方法护送她回欧洲。

看起来,这像是一个单桅雪橇。每到冬天,平原被冰雪覆盖的时候,火车被迫停止通行,这种雪橇就可以在车站之间快速运送乘客。另外,它们都装了巨大的帆,连赛艇用的帆都没有那么大,否则便有翻船的危险。当帆鼓足了从背后吹来的风,雪橇就能在冰封的草原上飞快滑行,速度可以和高速列车相媲美,有时甚至比后者更快。

火车飞快地穿越了艾奥瓦州,途经康瑟尔布鲁夫斯、得梅因和艾奥瓦市。当天夜里,车子在达文波特穿过密西西比河,经过石岛,进入伊利诺伊州。第二天,12月10日下午四点钟,火车到达芝加哥。这座从废墟中重建的城市,傲然矗立在密歇根湖畔,比从前更加伟岸。

此时刚好有一趟直达车准备发车。福格和同伴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赶紧跳上车。他们没时间好好参观一下奥马哈,但是路路通并没有丝毫遗憾,他觉得现在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

整个行程中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奥达夫人紧紧蜷缩在皮大衣和毛毯里,尽可能不暴露在寒风中。

很快,福格先生就和雪橇的主人谈成了交易。此时刮着西风,风速很快,对行进十分有利。而且地面的冰冻得很结实,马奇有把握能在几个小时内把他们送到奥马哈车站。那里铁路密集,很多趟火车都能到芝加哥和纽约。这样一来,要弥补耽误的时间也并非没有可能。不管有多冒险都要一试,现在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了。

在那里,福格先生看到一种奇特的车子,它看上去像汽车底盘,下面是两根长棍子,前端翘起,好像是雪橇底部,上面可以坐五六个人。雪橇前部三分之一的地方竖着一根高高的桅杆,上面张着一张大帆。桅杆用几根铁链牢牢固定在雪橇上,并用铁条巩固,用来支撑大帆。后面是一个橹状的舵,可以控制方向。

卡尔尼堡站到奥马哈站的直线距离——美国人通常称之为蜂行距离——最多只有两百英里。如果一直保持顺风行驶,五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一点就能到到奥马哈站。

到了!终于到了这个交通繁忙的车站了!在这里,每天都有数辆发往美国东部的列车。

八点钟,雪橇准备好出发了。游客们——或许还不如称他们为乘客们——都裹紧毛毯坐上雪橇。雪橇上竖起两张巨大的帆,在风力的推动下,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在冰封得严严实实的雪地上飞速滑行。

但是奥达夫人不愿和福格先生分开,路路通听到这个决定也十分开心,因为有菲克斯跟在主人左右,他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主人一个人继续旅行。

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情路路通将终生难忘,那就是福格先生毫不犹豫为他作出巨大牺牲,从苏人手里把他救了回来。为了救他,福格先生差点输光所有财产,甚至还可能搭上性命……不!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他指的就是前一天夜里和他说话的人,不过他当时拒绝了这个提议。

事实上,还没到一点钟,这个经验老到的向导就放下舵,忙不迭地收起了帆。雪橇由于惯性继续向前滑了大约半英里,终于停了下来。马奇指着前面一片积雪覆盖白色的屋顶说:

中午十二点,马奇从一些标记看出,他们正在穿越普拉特河。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他很清楚,再走二十英里就是奥马哈车站了。

不过风速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相反,大风把铁链牢牢固定的桅杆都吹弯了。这些铁链在狂风的肆虐下好像琴弓上的弦一般叮当作响。雪橇在这奏鸣曲的紧张气氛中飞速前进着。

“非常急。”福格先生回答。

“这非常重要。”

“这些铁链发出的是五度音和八度音。”福格先生说。

“是的,在轮船出发前十二个小时。”

“我还想知道,您是否一定要在11日晚上九点之前赶到纽约,赶上去利物浦的船?”

“我很想知道,先生,您急着赶路吗?”

“我们到了。”

“您是说步行吗?”

“如果不是遇到印第安人抢劫事件,您在11日一大早就能到达纽约对吗?”

“如果不出事故,”马奇说,“我们很快就到了!”

“好吧。那您现在已经晚了二十个小时,二十减十二,还耽误了八个小时。您打算补上这八小时吗?”

“不,坐雪橇,”菲克斯回答,“坐带帆的雪橇。有人向我推荐过这种交通工具。”

但是,开往利物浦的“中国号”已经在四十五分钟前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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