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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路路通无法让大家听信他的道理

火车离开大盐湖城和奥格登车站后,朝北开了一个小时,来到韦伯河畔,此时离旧金山已经有九百英里了。从这里开始,火车转向东,进入险峻的瓦萨奇山区。就是在这片瓦萨奇山区和罗什山区的土地上,美国工程师们在设计铁路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难题。美国政府在这段铁路的修建上投入的费用是每英里四万八千美元,要知道在平原上每英里铁路的造价仅为一万六千美元。不过,就像前面说的那样,工程师们并没有强行改变自然条件,而是使铁路沿着山路自然盘旋,从这里一直到前面大盆地的整段路程中只有一条一万四千英尺长的隧道。

大盐湖是整条线路中海拔最高的地方。在这之后,铁路线的弧度就变得相对平坦,从比特河谷往下,然后又上行直到分别注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河流分水岭。这个地区河流众多,火车需要从桥上穿过马迪河、格林河等多条河流。路路通越接近终点越是心神不宁,而菲克斯恨不得早点结束这个困难的局面。他担心延误、害怕不测,他甚至比福格还要急着回英国!

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福格先生呆在车厢里,防止他和上校见面呢?这倒不难,福格先生天生就不爱与人搭话,也不喜欢管闲事。最后,菲克斯自以为找到一个好办法,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对福格说:

这一发现让年轻的夫人十分担忧。她对福格先生已经越来越依赖了,他虽然表面冷酷无比,但是每天都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她并不知道自己对这位救命恩人究竟有多深的感情,她认为这只是感恩,却并没意识到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情愫已经慢慢产生。所以当她看到这位粗暴的美国人后,想起福格说过早晚要回来找他算帐,心一下抽紧了。无疑,普罗克特上校上这趟车只是个巧合,但无论如何他已经在车上了,所以必须不惜一切阻止福格先生看到他!

路路通赶紧去找乘务员。不大一会儿工夫,他就拿着两副牌、一些筹码、一些硬币和一个铺着布的牌盘回来了。东西都齐全了,大家便开始打牌。奥达夫人的牌技相当好,连一向严肃的福格先生也忍不住夸奖了她几句。至于侦探,更是一等的高手,和福格先生不相上下。

路路通走上前去,听到那个看道工说:

路路通把头伸出窗外张望,但是没看到任何东西挡住火车,前面也没有车站。

路路通听完这话不由打了个冷战,不过他相信主人的清白。

路路通不敢回去告诉主人,他咬着牙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听着,好像一尊塑像。

路路通下了车。已经有四十几个乘客下了车,那个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也在其中。

谈话突然中断了,因为福格先生醒了,他正透过布满白雪的车窗向外眺望。过了一会儿,路路通用他主人和奥达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问菲克斯:

第二天,也就是12月7日,火车在格林河车站停了一刻钟。前一天晚上这里下了一场大雪,但幸亏是雨夹雪,所以积雪已经融化了一半,并不会对火车前进造成太大影响。不过这种糟糕的天气还是让路路通忧心忡忡,因为他认为车轮上沾了积雪,总会影响行进的。

福格和他的同伴们在自己的车厢里惬意地吃完了午饭,又继续玩牌。这时,听到几声响亮的哨声,火车停了下来。

火车停在一个禁止通行的红灯前。技师和司机已经下车和那个看道工激烈地争辩着,那个看道工是前面麦迪逊桥车站的站长派来的。车上的乘客也下了车七嘴八舌参与讨论,那个普罗克特上校正扯着嗓子在一旁指手画脚。

晚上十点,火车在布里奇堡站停了一小会儿,就继续往前顺着比特河谷来到了二十英里以外的怀俄明州——过去叫做达科他州。这里的一部分河流是科罗拉多地区水力发电系统的组成部分。

所以,当列车又开动的时候,奥达夫人趁福格打盹的一会儿工夫,把这件事告诉了菲克斯和路路通。

奥达夫人和菲克斯担心福格会自己下火车看个究竟,幸好他只是吩咐仆人说:

在这片大西洋盆地的山坡地带,已经出现了流向大西洋的源头河,比如北普拉特河和其他一些支流。整个北面和东面的地平线都被落基山的北面环行山脉所遮盖,最高的拉勒米峰直插云端。在半圆形山峦和铁路之间是一大片河流密布的平原。铁路右边是绵延的山峦,一直延伸到南面,这里也是密苏里河的重要支流阿肯色河的发源地。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在停车的时候,有几位乘客下了火车,一边在格林河站的站台上舒展筋骨,一边等车开。透过车窗,奥达夫人发现了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就是在旧金山集会上粗暴对待过福格先生的那个美国人。奥达夫人不想被他看见,就把身体向后缩了缩。

他们说的那座桥是悬在激流上的一座吊桥,离停车地点有一英里。根据看道工所说,那桥快要倒塌,桥上好几根绳索都已经断了,所以不能冒险过去。看来这个看道工并没有夸大其辞,确实不能过桥。按照美国人一向大大咧咧的性格,如果连他们都如此谨慎,估计只有疯子还敢冒这个险。

中午十二点半,乘客们隐约看到了哈勒克要塞,它是这个地区的首府。再过几个小时,火车就将开出罗什山区。可以预计,在这段艰险地区的旅途将顺利结束。雪已经停了,空气又冷又干,几只巨鸟受到火车惊吓纷纷四下飞窜。平原上看不见一只熊或者狼之类的野兽,放眼望去只有荒凉的土地。

不过,正当路路通在为天气和低温操心时,奥达夫人却比他更担心,她担心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情。

上午十一点,火车到了流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河流的分水岭。这里叫做布里奇通道,是途经的罗什山脉的最高处之一,海拔七千五百二十四英尺。再往前大约二百英里,火车就会驶入广阔的平原,平原一直延伸到大西洋,这种地形对火车行驶十分有利。

“这样,”路路通接口道,“就让改良俱乐部的那些绅士们占便宜了。我们还有四天就能到纽约,只要在这四天中不让主人离开这节车厢,我们就能避免他和那个该死的美国人直接碰面,上帝保佑!不过,我们完全可以阻止……”

“这个普罗克特居然就在车上!”菲克斯激动地叫起来,“好的,您放心吧,夫人,在福格……先生找他算帐之前,我会先去找他的!因为在整件事情中,我受的侮辱最大!”

“还有,”路路通补充道,“我也会去找他,就算他是个上校。”

“走着去!”乘客们都叫了起来。

“菲克斯先生,”奥达夫人又说,“福格先生不会让任何人帮他报仇的。他曾经说过将来要回美国找这个人算帐。所以如果他发现普罗克特上校也在车上,一定会去找他,这样后果就会不堪设想。所以我们要设法不让他看到上校。”

“至于我嘛,”菲克斯又说,“我也很高兴可以玩一会儿。那么,我们三个来玩。就是还空着一边……”

“真是的,什么主意啊,”路路通叨咕着,“主人怎么会想到在冬季旅行呢?他就不能等到好点的季节再出发吗?那样还能增加不少胜算呢。”

“现在,”路路通自言自语道,“我们终于把他稳住了。他哪儿也不会去了。”

“没错,”福格回答,“不过时间总在过去。”

“是的,先生。”奥达夫人赶忙接道,“我会打惠斯特牌,英国学校里都教这个。”

“是的,”福格回答,“不过这里不行。我既没牌又找不到牌友。”

“是的,”司机回答,“而且,我们走到麦迪逊桥站也要那么长时间。”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护送他活着回到英国。”菲克斯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简短地回答。

“您说得对,夫人,”菲克斯回答,“如果碰面,那一切全完了。无论胜利与否,福格先生都会因此延误时间,这样……”

“您真的愿意替主人教训那个家伙?”

“您想怎么玩都行。”福格先生很高兴居然能在火车上继续打他喜欢的牌。

“在船上的时候,”侦探又说,“您不是经常打惠斯特牌吗?”

“啊,牌嘛,我们可以买。美国的火车上什么都可以买到。至于牌友呢,如果夫人也刚好……”

“啊,什么!”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大声叫嚷,“那我们不走了,我说,我们就这样在雪地里扎根啊!”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六点!”路路通叫了起来。

“先生,火车上的时间真是又长又难熬啊。”

“从这里去车站有多远?”一位乘客问司机。

“不行!不能通行!麦迪逊桥已经摇摇欲坠了,它负担不了火车的重量。”

“上校,”司机说,“我们已经给奥马哈车站发了电报,叫他们派一辆火车过来,但是不能确定火车能否在六点之前到达麦迪逊桥站。”

“从河对岸算起,大概十二英里吧。”

“在雪地里走十二英里!”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吼了起来。

上校开始破口大骂,他一会儿抱怨铁路公司,一会儿抱怨司机。路路通也怒气冲冲,差点跟他一起骂起来。看来这场天灾要让他主人输光所有钱了。

所有乘客都十分绝望,除了耽误时间,他们还不得不要在白雪覆盖的平原上走上十多英里。于是喧哗声,叫喊声,抱怨声响成一片。如果福格先生不是专注于惠斯特牌,他一定会听见的。

不过路路通认为有必要回去通知主人,于是他低头朝车厢走去。正在此时,他听到火车的机械师福斯特——一个真正的美国佬,大声地说:“先生们,也许有别的办法通过这座桥。”

“从桥上走吗?”一个乘客问。

“从桥上走。”

“开车过去吗?”上校问。

“开车过去。”

路路通停下脚步,专心地听着机械师的话。

“但是桥可能会塌啊!”司机喊道。

“没关系,”福斯特又说,“我觉得以火车最大的速度,我们还是有可能冲过桥的。”

“见鬼!”路路通嘟囔着。

不过很大一部分乘客还是被这个建议打动了。尤其是斯坦普·W·普罗克特上校。这个头脑发热的家伙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他甚至对大家说工程师们曾经设想让火车高速地跨越一条没有桥的河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总之最后,所有人都同意了机械师的建议。

“我们有五成的把握能过去。”一位乘客说。

“六成。”另一个纠正道。

“八成……九成!”

路路通有点吓呆了,虽然他想不惜一切代价过麦迪逊河,但是这种冒险在他看来带有太多的“美国色彩”。

“况且,”他想,“还有一种更简单的办法,那些人居然都没有想到!……”

“先生,”他对一位乘客说,“我觉得机械师提的这个建议有点冒险,但是……”

“有八成把握!”那个乘客说,说完转身就走。

“我知道,”路路通又说,“但是,如果仔细想一想……”

“想什么!没用的!”那个美国人耸耸肩说,“反正机械师说我们能过去。”

“没错,”路路通还不死心,“但是更谨慎一点……”

“什么!谨慎!”普罗克特上校偶然间听到这个词,差点跳起来,“要以最快速度!不是已经说了嘛!你明白吗?以最快速度!”

“我知道……我明白……”路路通重复着,不过没有一个人让他把话说完,“但是如果更谨慎一点,这个词可能你们听着不习惯,那至少更合理一点……”

“这人是谁?他在说什么?他想怎么办?他说什么更合理一点?……”到处都有人议论着他。

可怜的小伙子不知道还有谁肯听他说话。

“你害怕了?”普罗克特上校问道。

“我?害怕?”路路通大叫,“好,就这么办吧!我一定要让你们看看,法国人和美国人一样大胆!”

“上车!上车!”司机喊道。

“好,上车!”路路通嘟囔,“上车!马上!不过我还是觉得最合理的办法是让乘客们先步行过桥,然后火车再开过去!……”

但是谁都没有听到这个稳妥的办法,谁都不想搞清楚谁更有道理。

乘客们重新上了车。路路通也回到座位上,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福格他们三人仍在聚精会神地打着惠斯特。

火车发出一声巨大的汽笛声。机械师打开蒸汽阀门把火车往后退了一英里,就像跳远运动员事先退后准备助跑一样。

然后,第二声汽笛响了,火车开始前进,它不断加速,很快速度就变得惊人,坐在车上只能听见机车的轰鸣声。此时蒸汽活塞运动的频率已经达到每秒二十次,轮轴在机油盒里已经开始冒烟了。大家感觉到,火车在一百英里的时速下,已经像是飘在了铁轨上一样,高速抵消了它的重量。

过去了!就像是一瞬间的事,人们根本没看到桥,可以说,车子是飞到对岸的。司机一直到列车冲过车站五英里后才把车子刹住。

就在火车冲过河的一刹那,大桥发出一阵炸裂声,然后分崩离析,掉进了麦迪逊河的激流里。桥彻底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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