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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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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夺回遗产的办法

那时许模克买了花,买了点心,差不多很高兴的捧着去给多比那的孩子。

“我带点心来啦!……”他微笑着说。

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的笑容,令人看了只觉得不寒而栗。

弗莱齐埃走了。可是他没有碰到高狄沙,那份催命符一般的传票马上给送了出去。

加缪索庭长太太那时正焦急到极点。弗莱齐埃在她家里跟公证人贝蒂哀和诉讼代理人高特夏商量了一番。贝蒂哀和高特夏认为那份当着两位公证人和两个见证立的遗嘱,绝对推翻不了,因为汉纳耿起的稿子措辞非常明确。据正派的高特夏说,即使许模克被他现在的法律顾问蒙蔽一时,早晚也会给人点醒,因为想找机会出头而乐于帮忙的律师有的是。贝蒂哀和高特夏,不消说,早已把弗莱齐埃的底细打听清楚,所以等他在邦斯家办妥封存手续回来的时候,特意请庭长太太把他邀到庭长书房里去起草传票底稿;然后他们劝她提防弗莱齐埃。他们觉得加缪索先生以庭长的身份绝不宜牵入这种不清不白的事。两人把话说完就走了。

于是他念出代执达吏起草的传票底稿:

兹据××××××状称……(套语从略)事缘汉纳耿与克洛泰二公证人,会同两外籍证人勃罗纳与希华勃,将故邦斯先生遗嘱送呈地方法院,请求执管遗产在案。查故邦斯先生将遗产赠予德国人许模克先生之行为,实属侵害具状人之权利;因具状人乃系故邦斯先生之法定的血亲继承人,而邦斯先生生前亦明白表示愿将遗产授予具状人之生女赛西尔小姐。关于此点,具状人可提出社会上素有声望之人士为证。讵许模克先生不惜以卑鄙伎俩,非法手段,乘病人神志昏迷之际赚取遗嘱;甚至于事先禁锢邦斯先生,使其不能接见家属,以遂其夺取遗产之阴谋;而一旦目的达到,于主办邦斯先生丧葬之时,许模克立即忘恩负义,行同禽兽,致引起邻里公愤。此外尚有其他罪行,具状人现方搜集证据,以备日后当庭陈述。基于上述理由,具状人特请求法院宣示撤销故邦斯先生遗嘱,并将其遗产判归血亲继承人依法执管。据此,本执达吏依法当面票传许模克于×月×日到庭,听候审理撤销故邦斯遗嘱一案。本执达吏并根据具状人请求,反对许模克取得受遗赠人之身份,并反对其执管遗产……(下略)

二十分钟以后,高狄沙来报告他和许模克的谈话,那时庭长太太心中的欢喜,是一切贪心的人都能了解,一切诚实的人都切齿痛恨的。她完全赞成高狄沙的办法,觉得他的话入情入理,而且自己的顾虑也给他一扫而空了,更对他感激不尽。

“高狄沙先生。”

“那么,美丽的太太,”高狄沙说,“请你教人把和解据预备起来;准四点,我替你把德国人带来……太太,希望你在令爱包比诺子爵夫人面前为我吹嘘吹嘘;也希望她对她的公公,对我那位显赫的老朋友,对这个大政治家提一句,说我对他所有的亲属都愿意尽心出力,请他继续高抬贵手,提拔提拔我。他那个当法官的叔叔救过我的命,这几年他又让我发了财……太太,像你跟令爱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当然是众望所归,万人景仰,我很想沾点儿光。我的计划是想脱离戏院,做个有作为的人。”

“那么,先生,行了!……你去办吧!……你替我张罗的那份家私值得我们这样干的!我已经把维丹先生退休的事给安排好了,只要你给他六万法郎;这笔钱将来在邦斯的遗产项下支付。所以你瞧……我们非成功不可!……”

“那么万事齐备了……为这件事大家都在替您出力,就是戏院的经理高狄沙也很帮忙。昨天我去看他,因为戏院里有个当差可能跟我们捣乱,高狄沙答应把他压下去。”

“走啦!……他们劝我放弃这件事!”玛维尔太太回答。

“谁跟你说的?”

“答应了;维丹绝对听庭长的话……”

“没有问题,都预备好了。”

“是啊。”

“放弃!”弗莱齐埃勉强抑捺着胸中的怒意说。“太太,您听着……”

“我?接鲍特朗老头的差事?”

“我活也活不了几天,有这么个地方住也很好了,”许模克说,“再见!我要上公墓去……看看他们把邦斯怎办了……还得给他墓上送些花去。”

“戏院里的当差追悼我们的舅舅,他就送他一笔钱,足见他宅心仁厚。当初就怪那件小事,造成了我跟邦斯先生的误会;要是他再到我们家来的话,一切都会原谅他的。你真不知道我丈夫多么想念他。这一回没有得到他的死讯,庭长心里难过得不得了;他对亲属之间的礼数看得极重,要是知道了邦斯舅舅故世,一定要上教堂,要去送丧,连我也会去参加他的弥撒祭的……”

“得让我抱一下这小女孩儿,还要她把花编在辫子里,像德国小姑娘一样!”

“当然能收回,太太,案子随时可以撤销的。”

“当然愿意,我恨不得现在就把第一期的款子给付了。”

“庭长太太,我知道那个人的,他一收到这张请帖就会让步。他跟泰勃罗一商量,泰勃罗就会劝他接受我们的办法!您愿不愿意送他三千法郎的终身年金呢?”

“庭长太太,”他说,“我来的时候就想到,那可怜虫有了钱还不知道怎办呢。他的忠厚淳朴,简直像古时的长老。那种天真,那种德国人脾气,竟可以把他放在玻璃罩底下,像蜡制的小耶稣般供起来!我看他拿了两千五年金已经为难死了,要不荒唐一下才怪呢……”

“好吧,太太,我早先预备给西卜太太,那个下流的看门女人,六万法郎,现在我替您省掉了。可是梭伐女人的烟草牌照一定得给的,还有我朋友波冷,希望能补上养老院主任医师的缺。”

“奥尔迦,你得听先生的话,他要你怎办就怎办……”母亲沉着脸吩咐。

“喔,三天之内一定办妥……他悲痛之下,拿到这张传票会大吃一惊的,因为这可怜虫的确在那里哀悼邦斯。他把朋友的死看作很大的损失。”

“喔!那真要乐疯了!……——哎!洛莎丽,戏院里的人不是要忌妒死了吗!……——这简直不可能!”

“啊!朋友,”德国人招呼他,“这儿两百法郎是做开销的……你太太真好,将来你要跟她正式结婚的,是不是?我送你三千法郎……再送你女孩儿三千法郎做陪嫁,你给她存起来。你也不用再做当差,马上要升作戏院的出纳了……”

“哦!我知道。高狄沙完全是包比诺家的人!”

“哎,太太,那两位先生呢?”弗莱齐埃走出来问。

“咱们的恩人怎么可以住在阁楼上?……”

“可是有个条件,”他补上一句。

“别对我的德国娃娃这么凶啊!……”许模克嚷着。他在这个女孩子身上看到了他亲爱的祖国。

“先生,你太好了,”孩子们的母亲说。

“你的东西我已经叫三个挑夫在那里搬来了!……”多比那从外边进来说。

“你现在不是很有作为了吗,先生?”

“传票送了出去还能收回吗?”庭长太太问。

“他已经答应辞职了吗?”

“你太好了!”高狄沙说着,吻着庭长太太那只干枯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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