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秘史

第五章

成吉思汗之还蒙古——蔑儿乞部之灭——秃马惕部之征服——讨辽东之叛——遣木忽黎总统诸军经略中国——四侵唐兀——太阳汗子之走哈剌契丹——此国之沿革——屈出律汗与花剌子模算端之结合共图哈剌契丹帝——屈出律之取哈剌契丹——蒙古军之侵入哈剌契丹国及屈出律之败亡

1216年春，成吉思汗还怯绿连河之斡耳朵剌失德书谓还斡耳朵为鼠儿年事，则在回历六一一年，西历1215年矣，命统将速不台往征蔑儿乞末王脱脱之弟及三子，并命与脱忽察儿先遣前锋之军合钧案：《亲征录》系其事于丁丑（1217）年下。时蔑儿乞王弟及子纠合残部于金山。速不台等进至崭河，败之，尽灭蔑儿乞部，杀脱脱之弟忽秃及脱脱之二子，虏脱脱之第三子忽勒秃罕，以献成吉思汗长子术赤。忽勒秃罕善射，号麦儿坚。术赤欲见其能，命之射。忽勒秃罕发矢中的，又发第二矢中前矢。术赤惊其能，遣使求父免其死。成吉思汗言其为所亲经略土地人民既众，敌种之后不可留，遂杀脱脱之末子。

秃马惕，好战之民族也。地与乞儿吉思相接，其部长拜秃剌速哈儿钧案：《亲征录》作带都剌莎合儿，可以互证。惟第一字之发声不知孰误，然《元秘史》则作豁里秃马惕之那颜歹都忽勒莎豁，言其人时已死，其妻统率部众，豁里，蒙古语犹言老也乘蒙古主之远离，遂叛。1217年，成吉思汗命不儿忽勒钧案：即《元史》之博尔忽，《亲征录》之博罗浑，《元秘史》之孛罗兀勒讨平之，然不儿忽勒阵殁。不儿忽勒行前托其亲属于成吉思汗。至是汗语不儿忽勒之诸子曰：“自是以后将代为彼等之‘心肝’。”后颇善待之见《史集》。剌失德书“许兀慎”条云，那颜不儿忽勒，许兀慎部人也。始在成吉思汗所为庖人长及膳夫，嗣后历为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终为右手军统领博尔术之副。此二人为成吉思汗之爱将，出兵时常恐其有失。

辽东、辽西既平，成吉思汗召木忽黎还。1217年2月，汗驻秃剌河上，大奖其功，授以中国封号曰国王。木忽黎，札剌儿民族之察惕部人也。都行省承制行事，赐黄金印曰：子孙传国世世不绝。使统诸军，经略中国。且谕曰：“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以南，卿其勉之。”赐自建九斿大旗。仍谕诸将曰：“木忽黎建此旗号令如朕亲临也。”木忽黎率军二万三千汪古部一万，忽失忽勒（Couschicouls，钧案：《亲征录》作火朱勒部，如多桑译写不误，火朱勒疑是火失火勒之误）部一千、兀鲁兀部四千、亦乞剌思部二千、忙古部一千、弘吉剌部三千、札剌儿部二千，同万夫长吾也而、秃花所将其国之契丹、女真军，南伐金国。万夫长，即中国人所称之元帅也见冯秉正书第九册七九页。宋君荣书三二页。《史集》。

至是，成吉思汗遂欲取西域，盖乃蛮末汗之子屈出律僭夺哈剌契丹之帝位，已六年矣。

直鲁古专事娱乐游猎，不理政务。已启畏吾儿王、河中汗、花剌子模算端三大藩离贰之端。其婿亦谋废之，而夺其位。乃蛮王子曾诱直鲁古统将数人使从己，苟能招集其父之残部，将不难达其愿也。遂请于直鲁古，许其往招乃蛮残部之流亡于叶密立、海押立、别失八里三地之间者，愿以此军专供其主之用。哈剌契丹主喜从之，厚赠以赆其行。授以屈出律汗之号，突厥语犹言强王也。

然摩诃末已与斡思蛮连军侵入哈剌契丹境，败统将塔尼古之军于答剌速河外。塔尼古既被擒，其溃卒遂掠其本国。八剌撒浑之民欲附摩诃末，冀其来援，闭城不纳古儿汗士卒，士卒围攻。城民守十六日。城破，居民被屠，死者四万七千人。

时古儿汗帑藏空虚。其统将马合某别多财货，恐被迫献金，乃建议将其士卒所夺于屈出律之财宝入官，诸将怨而离去。屈出律乘古儿汗之将卒离散，于121l或1212年（回历六○八）袭执古儿汗。然仍留其帝号，敬事之，至死不衰。事变之后二年，古儿汗死冯秉正书第八册四一九页附有哈剌契丹或西辽朝之略传。耶律大石以后嗣位诸君主名，皆本于此书。惟在《史集》及《世界侵略者传》中，皆未著其名，仅著秃石太傅（亦可读作讷失太傅）之名而已。此书谓西辽立国计有七十七年，始1124，迄1201年。顾直鲁古之在位，止于1211或1212年，则应有八十七年矣。可并参考Visdelou书中采中国史籍所撰之《西辽略传》，《东方丛书补编》“哈剌契丹”条十页以后同一史源之略传，并见于夏真特撰《蒙古志》一七○及一七二页。据云，1201年时，屈出律乘直鲁古出猎，袭擒之而据其位。此显系中国史家之误。而且Visdelou混突厥斯单与起儿漫之两哈剌契丹朝为一，其实后一朝晚于前一朝者百余年，所以时代、君主、地名皆难相合，枉费考证比附也。惟应知者，耶律大石及嗣位诸君，皆仿中国皇帝，而有庙号、年号。至若术外尼书及剌失德书之“哈剌契丹”条译文，则别见本卷末附录六。

成吉思汗雅不欲其旧敌之安然窃据一国汗位，故于1218年（六一五）西征时，命那颜哲别率二万人往讨屈出律。蒙古军甫近，屈出律即逃合失合儿。哲别入城，宣布信教自由，城民尽屠屈出律士卒之居民舍者。蒙古军追逐屈出律，至巴达哈伤，执斩之见《世界侵略者传》第一册。《史集》。

成吉思汗闻哲别之胜利，遣使谕之，勿因胜而骄。王罕、太阳汗、屈出律汗及其他诸汗，皆因骄而致败亡也。此哲别即后来布蒙古之军威于阿美尼亚、谷儿只、斡罗思等地者，乃亦速惕部人也。先是久为铁木真之敌，铁木真败亦速惕部，哲别与同部溃众逃匿不出。铁木真一日出猎，偶见其在围中。欲进擒之，其将不儿忽赤钧案：即《元史》之博尔术请与之斗。铁木真以白口之马假之剌失德曰，蒙古语作察罕阿蛮忽剌，突厥人与蒙古人谓白斑栗色马曰忽剌，即德国语之schweissfuchs。此忽剌不可与忽阑相混，盖忽阑指野驴也。不儿忽赤出射哲别不中；哲别射较精，发矢射不儿忽赤马仆，以是得逸去。已而困甚，遂降成吉思汗。汗知其勇，命为十夫长，以功历擢为百夫长、千夫长，终为万夫长。至是讨平屈出律汗，获白面马千匹，以献成吉思汗，而偿前此所毙其主一马之失见《史集》“亦速惕”条。蒙古语哲别犹言木镞箭。

成吉思汗之讨秃马惕也，征兵于其邻乞儿吉思部。乞儿吉思部不从，亦叛去。1217年，成吉思汗命长子术赤往讨之。术赤履冰渡谦谦州河，讨平此种民族而还。

屈出律至其地，其父旧部果集其麾下。蔑儿乞部长经成吉思汗军击走者，亦来从。屈出律率之西向，其士卒入哈剌契丹境后，即肆劫掠，欲有所获者，亦相率从之。然其军尚微，不足藉之得国也。时花剌子模波斯主摩诃末者，已脱直鲁古之属藩，撒麻耳干河中汗斡思蛮且臣附之。屈出律乃约花剌子模主共图哈剌契丹，许事成以西方诸州畀之。会哈剌契丹以斡思蛮不附，遣军进讨撒麻耳干。摩诃末急往救，未至，哈剌契丹军已解围去。盖屈出律适进攻，故招此军还也。

屈出律既据哈剌契丹大位，欲服阿力麻里汗斡匝儿，数以军讨之。终乘其出猎，袭擒杀之。合失合儿、兀丹两地亦不附。先是古儿汗执乞失合儿汗子，投之狱。至是屈出律释之归。然甫抵合失合儿城门，为城人所杀。屈出律遂遣军残破其地。时当收获之时，毁禾稼而去。如是者二三年。其地人民饥困，不得已遂降。相传乃蛮部人多信基督教。兹屈出律又从其妇古儿汗女之言，信奉佛教。及其征服兀丹也，欲强其人民弃回教，而改信基督教或佛教。召集回教教师于城下之一平原中，而谕之曰，有人欲与之辩论此教教义者，可来前。由是回教师之长阿剌丁摩诃末近向屈出律，热烈辩护回教。屈出律怒其抗命，遂詈及教主摩诃末。教长恚甚，呼曰：“真教之敌，愿以土覆汝之舌！”屈出律命执之，施以拷掠，强其改教。教长不从。遂以其人钉于所居道院之门。自是以后，遂虐待其国中之诸回教徒。

屈出律乘哈剌契丹军遣调在外，进掠讹迹邗城中古儿汗之宝藏，已而欲袭八剌撒浑。古儿汗虽年老军微，仍率以出战，大破其敌于真不只河畔。屈出律失利退走，将弃其所图也。

哈剌契丹帝国，辽朝一宗王所建国也。金灭辽，辽末帝耶律延禧之族耶律大石《史集》作秃石太傅者，为节度使。因得罪，不自安。率骑二百走陕西之西北。会其地诸州诸部王众，得精兵万余，西向突厥斯单。请假道于回鹘王毕勒哥钧案：原名应是Bilga，乾隆妄改作必里克，是以多桑在此处作Bilik。毕勒哥迎之至邸，献马、驼、羊甚多，愿质子孙为附庸，送至境外。耶律大石徇下合失合儿、鸭儿看、兀丹诸地见冯秉正书第八册三九九页。Visdelou书十页以后。《史集》，并取突厥斯单阿剌伯与波斯人谓自细浑河达中国大沙漠之地曰突厥斯单，或突厥人之国。然在狭义中，则指细浑河较近之地，东以畏吾儿合失合儿为限。时突厥斯单属可汗马合某，突厥君主，而自号系出波斯古史著名之额弗剌昔牙卜朝之第二十王也。既失突厥斯单，仅余河中一地。越数年，哈剌契丹侵入河中，遂降为哈剌契丹之藩国见木涅靖巴失书第二册诸突厥可汗章。已而花剌子模亦为耶律大石之兵所残破。花剌子模朝之第二代主阿即思请和，年纳三万金钱为岁币见《世界侵略者传》第二册。由是大戈壁与阿母河间，土番诸山与西伯利亚诸山间，其地尽属耶律大石。1125年遂号古儿汗。古儿汗犹言大汗也。定都八剌撒浑。耶律大石信佛教，佛教因成国教。此创业主善骑射，深知中国文学，曾为辽之翰林，后谋恢复辽国而未果成，以1136年死。子夷列年幼，遗命皇后塔不烟权国称制。至1142年，夷列始亲政。后于1155年死。子直鲁古年幼，遗命以妹普速完权国称制。1167年直鲁古始即位见冯秉正书第八册三九九页。Visdelou书十页以后。1208年（回历六○四——六○五）乃蛮汗子屈出律奔哈剌契丹时，直鲁古尚在位。屈出律至，直鲁古厚待之，并以女字之。

先是金人重取辽东之城甚夥。1214年8月，成吉思汗命木忽黎进取金之北京。木忽黎令部将萧也先率千骑为先锋，也先曰：“兵贵奇胜，何以多为？”谍知金人新易东京留守将至，也先独与数骑邀而杀之。怀其所受诰命，至东京，谓守门者曰：“我新留守也。”入据府中，问吏列兵于城何谓，吏以边备对。也先曰：“吾自朝廷来，中外晏然，奈何欲陈兵以动摇人心乎？”即命撤守备，曰：“寇至在我，无劳尔辈。”是夜下令，易置其将佐部伍。三日，木忽黎至，入东京不费一矢，已而得辽东全境之地。

先是去年锦州张鲸聚众十余万，杀节度使称王，已而降成吉思汗。1215年，汗命鲸率万人从征直隶。鲸至平州（永平府），称疾逗留。木忽黎先知鲸有反侧意，以萧也先监其军。1216年1月，也先执鲸诛之。

6月，鲸弟致愤其兄被杀，据锦州叛，称王，据六州地。12月，木忽黎率军讨之，兵近锦州，城坚守固。木忽黎欲诱其出，遣吾也而等攻溜石山，又遣蒙古不花屯永德县。致果遣军出援溜石，蒙古不花引兵趋之。木忽黎得报，夜半引兵疾驰，遇于神水县东，夹击败之。遂进围锦州，致遣将出战，又败还城。守月余，其将高益缚致出降，木忽黎斩之见《纲目》及《元史译文》七四页、七五页、八三页、八六页。宋君荣书二六及三○页。

1218年，成吉思汗四征西夏，围其都城。夏主李遵顼奔西凉，即今甘肃之凉州府也见冯秉正书八四页。《元史译文》九一页。同年高丽降蒙古。

1215年，木忽黎进兵攻金北京，即辽西老哈河西岸之大宁府也。3月，金北京守将银青率重兵御于花道，败还，婴城自守。其将二人杀银青，推寅答虎为帅。木忽黎命史天祥等趋兵进攻，寅答虎遂举城降。木忽黎怒其降缓，欲坑之。萧也先曰：“北京为辽西重镇，既降而坑之，后岂有降者乎？”木忽黎从之。奏寅答虎权北京留守，以契丹将吾也而钧案：《元史》作撒勒只兀部人，兹作契丹将，不知何所本权兵马帅府事以镇之。

由是蒙古主斥地至于哈剌契丹。合失合儿、鸭儿看、兀丹并列版图。此三地之人多信回教，工技巧，务农商及机械术。以鞑靼地域之出产，与中国及印度之出产相贸易见马可波罗书第二十九章三一及三二页。成吉思汗之国遂与算端摩诃末之国相接。此繁荣邻国之富庶，不免启鞑靼地域诸游牧部落之贪心，未久此蒙古侵略者得藉词而开边衅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