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一

哀愁也没有，欢喜也没有——情绪的真空。

可是，那儿去哪？

风吹着，吹起了水手服的领子，把烟蒂儿一弹弹到水里。

老是这么的从这口岸到那口岸，歪戴着白水手帽，让风吹着领子，摆着大裤管，夜游神似地，独自个儿在夜的都市里踱着。古巴的椰子林里听过少女们叫卖椰子的歌声，在马德里的狭街上瞧披绣巾的卡门黑鬓上的红花，在神户的矮屋子里喝着菊子夫人手里的茶，可是他是孤独的。

真的是真空吗？

江面上飘起了一声海关钟。

江水哗啦哗啦地往岸上撞，撞得一嘴白沫子的回去了。夜空是暗蓝的，月亮是大的，江心里的黄月亮是弯曲的，多角形的。从浦东到浦西，在江面上，月光直照几里远，把大月亮拖在船尾上，一只小舢板在月光上驶过来了，摇船的生着银发。

哀愁也没有，欢喜也没有——情绪的真空。

去吧？便走了，懒懒地。行人道上一对对的男女走着，街车里一个小个子的姑娘坐在大水手的中间，拉车的堆着笑脸问他要不要玩姑娘，他可以拉他去……

五月的夜啊，温柔的温柔的……

一个水手，海上的吉普西。家在那儿哪？家啊！

喝点儿酒吧；喝醉了的人是快乐的——上海不是快乐的王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