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亭公园的白蔷薇
因为我们是去看同一个人,所以我们相遇了,相遇在她的墓前。
那天,是一阵小雨后,陶然亭公园的白蔷薇被雨轻濯了一下,越发开的娇嫩而洁净,这个季节是白蔷薇怒放的日子。我踏着雨后清湿的石板小径,闻着园子清新淡淡的花香,在一片小树林里,我寻到她的墓前,那是一块朴素的墓碑,首先抢入眼帘的,是墓前的一束白蔷薇,她高贵而寂寞的躺在碑前,是谁送的花?在这雨后,这麽洁净的时刻!我的目光越过花束望去,一个背对我的高大身影在那墓前静默,我绕到墓前,此时,雨后的园子没有游人,墓前更是静谧极了,只有我和那个人。他发现了我,抬起了头,我发现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年轻的甚至是单纯的脸,那目光送来的是喜悦的问候:你也来了。我冲那目光点点头,算做了回答。我没有带花,我是匆匆而来的,我是为那束白蔷薇而感动!
因为她—石评梅,我们相识了,因为她我们交谈起来。
我们的话语多了起来,两个不设城府的年轻人。在交谈中得知,他刚参加工作不久,来自遥远的地方,来自那条著名的牡丹江边,他有一个梦想,希望走过所有梦想的地方,这真是一个奇妙的想法,简直是浪漫之旅。但我敢肯定他的目标能达到,他的真诚能帮他抵达,还有他是一名铁路乘务员,跑牡丹江到北京,他是利用休息时来到这里寻梦,并带来那束白蔷薇。
他说:我要每年来一次,在白蔷薇盛开的季节,到花店里买上一束送到她的墓前,送给那个早逝的美丽的生命,只有那满腔热血,狭骨柔肠,才配有这冰清玉洁的花。
我听着他的话语,心里不禁想着她呐喊的声音,在北京寒冷黑暗的长夜里,她给友人卢隐写下了这样的话语:“北京落了三尺深的大雪,我喜欢极了,不论日晚地在雪里跑,雪里玩,连灵魂都涤洗得像雪一样白了。朋友!假使你在北京,不知将怎样的欣慰呢!当一座灰城化成了白玉宫殿水晶楼台的时候,一切都遮掩涤洗尽了的时候------。”这是一个多么渴望这世界洁净的生命!她挣扎着、奋争着,但凄风寒夜,一个敏感而脆弱的生命,她还是像花一样凋零了。
为了她,我们成了朋友。
他还告诉我,他要利用休假的时候,坐火车到广州,去找他们家乡的骄傲,那一代才女—萧红。我知道他能办到。萧红的墓早以由香港内迁广州,如果有可能,我也很想去,但我没有他执着,我只是在心里说。
我知道这是一个爱文学的青年,他有着自己的梦和纯洁的心灵,虽然相处短暂,我可以肯定的这麽说,我相信我的感觉,我一直很自信的,这就像我们的周围,有些人和你朝夕相处,却和你远在天边,而有些人只那短暂的瞬间,就走进你的心灵。
我们踏着石板路一路交谈着,那天的空气真的是洁净极了,心也被它过滤的如玻璃纸般的透明。
陶然亭分手后,我们互留了地址,不久后,我在单位的传达室里拿到了一封厚厚的信,足足有七个页码,看着他那大男孩的叙叙叨叨,认真的琐碎,读信的我就笑出了声。他真诚的邀请我有机会去牡丹江,说那里林木森森,流水淙淙,有美丽的像仙女眼睛般纯净的镜泊湖,保证你乐不思蜀。他把家乡说的真美,真是像梦一样的大男孩!
我的回信像公文,一点也不赘述,最后还邹了两句:我心灵的空间太小,我眼界的需求太大,为调节这个矛盾,我要走遍天下。
由于工作的几次调动,我到了另一个城市,我们的联系就中断了,不知道他是否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但这一切似乎已不重要,因为留在我记忆深处的是那束白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