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岸走
我和女友决定走一次山谷。
这个想法萦绕我们已经很久了。能抛开一切,静静地上路走走,有时真的是一种境界和洒脱,但的确也很难,对于一个生活在世俗中的现代人,必须在时间、身体、金钱三方容恰时才有可能远行。我们曾经不止一次地发问:为什麽我们的身体离大地那麽远!于是,在初夏,我们终于上路了。
这是太行深处的一条峡谷,谷口成扇形,窄窄的河水被谷底的石头挤成无数细流,懒散地流淌着,两边山峰高峭,早晨橘红的阳光把远处山的阴影推的很幽长。路是没有,整个谷底是一条由南向北的乱石长阵,我和女友被山的气势镇慑了,不知这第一脚该踩向哪块石头,但我们又不约而同地说:“沿着河走。”
这里海拔近两千米,顺着山谷吹来的风阴飕飕的,尽管已是五月,山坡上还是灰蒙蒙的不见星点绿意。我和女友红色的运动衣在谷底移动着,无路的路越来越难走,我们不断攀过像房子一样挡在面前光滑而巨大的石头,又一次次走向沟底。山谷真的是静极了,我和女友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远处传来山雀的啾鸣,便愈发显得寂静萧落了。但此时我们心里恬静极了,我和女友趴在沟底的荒草上,一股潮湿中混和着草和泥土的大地之味在我们身体里沁润着。我们的四肢舒展了,紧紧地贴向了大地,让我们的泪水悄悄地流淌吧!流向大地,流向草的根部,去告诉它,我们灵魂深处的那一份感动吧------
大地无语,只有风吹得草叶哗哗作响,似在对我们窃窃私语------
我的从荒蛮中走来的远古哇!当文明而匆忙的脚步使我们朝着一个个既定的目标狂奔的时侯,真的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吗?我们的耳臌冲斥的全是喧嚣的声音,我们像机器人一样按程序做工,说着千篇一律的废话。在餐桌上大啖其食的时侯,又有谁想到了它的来处?那和我们有着血脉传承的大地.
河水渐喘急,地势已高,挡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座高山,只见山势陡峭,山腰处一洞穴,把直立的高山腾空挖了一个洞。我们决定爬上去。
目标有了,我们寻找着最佳的攀登角度,争取直线上升。当我们行进几十米后,发现直线前进简直是不可能的,因为断崖横在面前,我们只能蛇行,而且万般小心谨慎,几个回合下来,我和女友身心俱疲。每股长发都成了一股股细小的水流,身上更是万涓汇成的汪洋,但我们不能停下来,清冽的风会使我们寒冷,只能前进。当我和女友攀着树枝终于蹬上来的时侯,原来这洞穴四十多平方米,有两人高,足可已供五、六十人遮风挡雨的朝阳平台。洞内岩壁上还有四尊石刻佛像,从佛像的神态看,当在唐已前。但不论是什麽朝代,这是一个庙堂肯定无疑的了,因这里距五台山四十多公里,隋唐时,五台山香火鼎盛周边寺庙达三百六十余座。
地上有一堆未燃尽的干树枝、纷踏的羊蹄印和羊的粪便,这证明不久前哪一场风雨把牧羊人留在这里。这荒山野岭的洞穴,有时就是牧羊人的家。
我和女友站在平台上,撩望来时的山谷,河水像一条白绸带飘向远方,飘向遥远的大海。那在生命的河流里,每个人不就是一股溪流吗?它从山上一路跌淌下来,绕过千难万险
最终汇入大海的宁静。
茫茫大千世界,每个人都在流浪,有的人身在流浪,有的人心在流浪。在我们曾经奔涌的时侯是鲜活的、饱蘸着生命的热情的,那是一种心在流浪的感觉和生命的执着。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我和女友要在天黑前赶到沟口的村庄,于是,从地上拣起粗树枝作拐杖,这是村里的老伯来时吩咐的。
下山的脚步轻快了,像得到了宝贝的凯旋者。我们几乎是连滑带跳地下到沟底,还有二十里才能出沟,但毕竟希望在前了。
女友说:“暑天的时侯再来,这决对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是啊!城市呆久了,一年中有两次上路,到自然中去修复被现实撞碎了的生命之舟,涨满风帆后,再回到现实中的时侯,还有什麽不能面对的呢!
一半多的路程已过,这时的太阳把它橘黄的莎丽撒向了沟底,河水也泛着金光。已有羊的哞叫声传来,村庄已经不远了,我和女友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